然而，就在他按照江溯的指引，配合着一次深长的呼气，极其细微地调整着骨盆角度和肌肉用力的瞬间——
“咯。”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滑动声，从深层传来。
那萦绕不去的、钝涩的错位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稳定和轻松。
仿佛那里原本紧绷到极限的弦，被轻轻松开了，所有的别扭和隐痛都烟消云散。
林竞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活动了一下腰胯。
顺畅，稳定，没有任何不适！
他用了十几年错误的方法，忍受了无数次的剧痛和后续的隐患，
才勉强维持的平衡，竟然在江溯几句轻描淡写的指引下，如此轻松、如此……无痛地解决了？
这巨大的反差，让他一时间失去了所有语言能力。
他怔怔地看着江溯，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困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希望。
江溯收回了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
“这只是最基础的力学引导复位。”
他转身走回操作台，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你的问题，远比这个复杂。
全身主要的承重关节和活动关节，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稳定性缺失和代偿性增生。
你的肌肉为了维持这种不稳定的平衡，长期处于异常紧张和错误发力的状态，这进一步加剧了关节的负担。”
他调出电脑上的一个三维人体模型，上面用不同颜色标注出各种数据和力线。
“从明天开始，你的训练计划全部由我重新制定。
力量训练减量百分之七十，增加神经控制、本体感觉和深层稳定肌群的激活训练。
同时，进行动态关节稳定性重建。”江溯的目光扫过林竞，
“过程会很慢，而且，在找到更优化的替代方案之前，你依然需要在比赛中‘使用’你的能力。”
他顿了顿，看向林竞，眼神锐利：“但每一次使用，都必须在我的监控和后续处理之下。
没有我的允许，禁止私自复位。
明白吗？”
林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像一个在黑暗中独自跋涉了太久的人，突然被一束强光照射，不仅照亮了前路，也照出了他满身的泥泞和狼狈。
这束光太刺眼，太具有颠覆性，让他无所适从。
他习惯了独自忍受，习惯了在疼痛中寻找出路。
现在，突然有一个人闯了进来，不仅看穿了他的一切，还要接管他的身体，他的痛苦，甚至他赖以生存的“秘密武器”。
这感觉……很奇怪。
有被冒犯的不适，有失去控制的恐慌，但内心深处，那一直被绝望压制的、对“正常”的渴望，却悄然探出了头。
他看着江溯那双冷静到近乎无情的眼睛，最终，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很好。”江溯关掉电脑，“今天到此为止。
回去后，注意感受复位后的状态，有任何异常，立刻联系我。”
他递给林竞一张只有电话号码的名片，纯白色，没有任何头衔和装饰。
林竞接过名片，指尖触及那冰凉的卡纸，仿佛触碰到了一个未知而危险，却又充满诱惑的未来。
他转身离开这间冰冷的“实验室”，脚步有些虚浮。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感受着右侧骶髂关节处传来的、久违的轻松与稳定。
骨骼不再尖叫了吗？
不，它们或许还在。
但此刻，他仿佛第一次听到了，在那片永恒的噪音之下，一丝微弱的、属于宁静的可能。
……
日子被切割成泾渭分明的两块。
一块属于球场，属于汗水和喧嚣，属于教练的战术板、队友的呼喊，以及记分牌上跳动的、残酷的数字。
在那里，林竞依然是那个眼神凶狠、拼抢积极的锋卫摇摆人，是队里关键时刻敢打敢拼的一把尖刀。
训练和队内对抗赛时，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发力的幅度，像在薄冰上行走，避免触发那些深埋在关节里的“开关”。
另一块，则属于那间编号“3”的体能评估室，属于寂静、冰冷的仪器，和江溯那双似乎能透视一切的眼睛。
林竞推开门时，江溯通常已经在里面了。
有时在操作台前记录数据，有时在调试那些林竞叫不出名字的设备。
他很少主动开口，往往只是递过来一张打印好的当日训练计划，或者用眼神示意林竞该躺上那张评估床了。
“今天评估左膝和左踝的动态稳定性。”
江溯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手里拿着一个带着传感器的绑带。
“热身，激活髋关节和核心。”
热身不再是简单的跑跳。江溯的要求琐碎到令人发指。
呼吸的节奏，脚尖指向的角度，膝盖与第二三脚趾的对位，骨盆是否保持中立……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检视、纠正。
林竞感觉自己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正在重新学习如何“正确地”使用自己的身体。
他按照指示，在一种特制的、极不稳定的小型气垫上做单腿站立。
仅仅三分钟，汗水就顺着鬓角滑落。不是累，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神经高度集中的消耗。
他必须调动起那些从未被重视过的、深层的、细小的肌肉，像最精密的陀螺仪，对抗着气垫的每一次不规则晃动，以维持那脆弱的平衡。
股内侧肌发力不足，腓骨长短肌代偿过度。”江溯盯着实时反馈的肌电图波形，语气平淡地指出问题，
“注意力集中在足弓，想象它像弹簧一样，温和地吸收震动，而不是用脚踝僵硬地锁死。”
林竞尝试调整，但身体的本能反应根深蒂固。
一个微小的晃动，左脚踝旧伤处传来熟悉的、轻微的滑动感——又要错位。
他心中一凛，几乎要下意识地绷紧肌肉，用老办法把它“别”回去。
“别动。”江溯的声音及时响起，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竞僵住，保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感觉脚踝处的不稳定感在加剧，疼痛开始蔓延。
江溯走过来，蹲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