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反扑,打压开始
京城上空那场由科举泄题引发的雷霆风暴,并未随着缇骑抓人、考试延期而平息,反而以一种更阴沉、更粘稠的方式,向着更深更广处弥漫渗透。最初的震惊与哗然过后,权力的巨兽在短暂蛰伏后,露出了它更狰狞的獠牙——报复与清洗。
吏部侍郎赵府虽被围禁,赵元启虽被看管,但盘根错节数百年的世家势力,绝非一朝一夕便能连根拔起。他们如同受伤的毒蟒,在最初的剧痛与惊惶之后,汹涌的怨毒和报复欲便迅速压过了恐惧。无法直接对抗皇权(或摄政王的意志),便将所有的怒火,倾泻向了那些他们眼中“不安分”、“妄想以下犯上”的根源——寒门士子。
一股阴冷刺骨的暗流,开始在京城的街巷胡同、书院会馆之间无声涌动。
沈清言所在的陋室,似乎也受到了这无形暗流的影响。原本就稀少的出门许可被彻底取消,暗卫影三带来的口粮变得更加粗糙难以下咽,甚至偶尔会短少份量。送来的劣质煤炭掺杂了大量石子和泥块,根本点不燃,只能靠单衣和不断活动抵御日益严寒的天气。院门外那道冰冷的监视视线,似乎也变得更加密不透风,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仿佛在欣赏笼中困兽的挣扎。
最先传来的,是声音。
不再是市井的喧嚣,而是刻意压低的、充满恶意的流言蜚语,借着风势,断断续续地飘进这间陋室。
“……听说了吗?城南那个姓王的秀才,平日里看着老实,竟被人揭发早年偷过邻家的鸡……”
“……还有国子监那几个贫寒廪生,据说为了凑盘缠,曾给富商写过谄媚的寿序,斯文扫地……”
“……哼,一帮穷酸,自己读不出锦绣文章,便想着歪门邪道,搅乱科场,好浑水摸鱼!其心可诛!”
“……要我说,此番泄题风波,八成就是这些寒门里出了内鬼,自己拿不到题目,便想玉石俱焚!”
【叮!检测到有组织舆论攻击(针对寒门士子),吃瓜值+15!】
【叮!检测到恶意污名化行为,吃瓜值+10!】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记录着外界的恶毒。沈清言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听着那些指桑骂槐、无中生有的诽谤,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果然开始了。世家惯用的伎俩,无法从正面反驳,便从道德和人品上彻底抹黑对手,将其打入“不配”的深渊。
紧接着,是更实质性的打压。
某日,隔壁那对时常争吵的夫妻突然变得异常安静。过了半晌,才听到那男人压得极低的、带着哭腔的咒骂:“……天杀的!凭什么革了我的童生资格?!说我‘德行有亏’?我亏他老娘!定是那赵家……”
声音很快被女人惊恐的呜咽和劝阻声淹没。
【叮!检测到基层学子遭受不公打压(学籍被革),吃瓜值+20!】
又一日,几个原本常在附近巷口摆摊卖字画、顺便与过往书生交流学问的落魄老秀才,再也未曾出现。听路过的货郎嘀咕,说是被衙门以“占道经营、有碍观瞻”为由驱赶了,甚至还有人挨了板子。
【叮!检测到寒门学子交流渠道被恶意切断,吃瓜值+15!】
孤立、排挤、切断所有可能的外部援助和信息渠道……世家正在系统地编织一张巨大的网,将寒门士子牢牢困在各自的孤岛里,窒息他们的希望。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些发生在暗夜里的、更直接的恐吓与骚扰。
深夜,万籁俱寂之时,远处某些巷弄里,会突然传来打砸声、怒斥声、以及短促的惨叫哀嚎!紧接着是地痞流氓得手后嚣张的唿哨和肆无忌惮的狂笑!
“穷酸!再敢瞎琢磨不该你想的东西,下次打断你的狗腿!”
“呸!就你们也配考功名?滚回乡下啃泥巴去吧!”
“爷们儿拿钱办事,识相的就给我缩起脑袋做人!”
那些声音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鬼魅,留下的是被打砸的院门、被撕毁的书稿、以及寒门学子们无尽的恐惧和屈辱。巡夜的兵丁总是“恰好”在一切结束后才姗姗来迟,敷衍了事地询问几句,便再无下文。
【叮!检测到针对寒门学子的有组织暴力骚扰事件,吃瓜值+30!】
【叮!检测到……】
冰冷的提示音一次次响起,吃瓜值缓慢增长着,但沈清言的心却一点点沉入冰窖。这不再是吃瓜,这是赤裸裸的、正在发生的迫害!而他,化名“林言”的他,毫无疑问也被划入了这份“不安分寒门”的黑名单之中!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天夜里,风声格外凄厉。沈清言正裹紧单薄的被子,在冰冷的床榻上辗转反侧,试图入睡以保存体力。
突然!
“砰!砰!砰!”
陋室那扇本就破败的院门,被人从外面用巨力疯狂砸响!那声音粗暴蛮横,根本不是正常的敲门,更像是要用脚踹碎门板!
“里面的穷酸!给爷滚出来!”一个流里流气、充满戾气的嗓音在门外咆哮着,伴随着几个人的哄笑和更用力的踹门声!
“听说你小子很能蹦跶啊?还想考举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识相的,自己滚出京城!不然爷们儿帮你松松筋骨!”
沈清言猛地从床榻上坐起,全身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瞬间冻结!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他们来了!直接找上门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开门!绝对不能!这扇破门根本挡不住那些地痞!
他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滑下床榻,缩到房间最阴暗的角落,顺手摸到了桌上一支用来削木炭的、锈迹斑斑的小刀,紧紧攥在手里,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踹门声和叫骂声持续着,污言秽语不绝于耳。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咳!”
一声极其清晰、带着不容置疑冰冷意味的咳嗽声,如同冰锥般,骤然在院门外不远处响起!
是影三的声音!
那伙地痞的叫骂声和踹门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一阵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紧接着,是那几个地痞惊慌失措、压低声音的交谈:
“……三……三爷?”
“……小的们不知是您老看着的地盘……冒犯了冒犯了……”
“这就滚!这就滚!”
一阵杂乱而仓惶的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小巷尽头。
院门外,重新恢复了死寂。
仿佛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恐怖骚扰,只是一场幻觉。
沈清言瘫软在冰冷的墙角,后背紧贴着墙壁,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握着那把小刀的手颤抖得无法自抑。心脏依旧在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空洞的回响。
得救了……
是影三……或者说,是影三背后的萧绝,暂时保下了他。
但这绝非慈悲。
这更像是一种警告,一种展示。
看,没有我的庇护,你随时会被这些蝼蚁碾碎。
你的生死,依旧牢牢握在我的掌心。
冰冷的寒意,比屋外的秋风更加刺骨,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骨髓。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扇仿佛随时会被再次踹开的破门,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愈发冰冷的清醒和决绝。
世家的反扑,不会停止。
而他的路,只剩下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