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书地狱:《礼记》百遍!
暖阁内那死一般的寂静和摄政王周身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气,最终还是消散了——并非因为萧绝宽宏大量,而是因为沈清言那副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只差没当场晕过去的怂包模样,以及随后被紧急传召而来、战战兢兢跪了一地的太医和内侍总管。
萧绝终究是那个理智永远凌驾于情绪的摄政王。当众将一个六品修撰(尤其是这个修撰还有点“特殊用途”)因为一句“心声”拖出去砍了,显然并非最佳选择,甚至可能引发不必要的猜测和流言。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在太医确认摄政王只是呛咳并无大碍(虽然脸色黑得吓人),内侍总管手脚麻利地收拾完狼藉后,萧绝冰冷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依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沈清言身上。
“沈修撰。”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却比之前的暴怒更令人心悸,“看来本王对你太过宽纵,以致你言行无状,竟至腹诽上官,口出狂言。”
沈清言把头埋得更低,连声道:“下官不敢!下官知罪!下官再也不敢了!”
“不敢?”萧绝冷笑一声,“本王看你敢得很。”
他略一沉吟,目光扫过一旁书架上整齐排列的典籍,最终定格在某处。
“《礼记·曲礼上》有云:‘君子慎独’,‘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看来你于修身养性、明礼守节之道,欠缺甚多。”
沈清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果然,下一刻,萧绝便下达了最终的判决:“即日起,罚抄《礼记·曲礼上》一百遍。需字迹工整,不得有误。重点抄写‘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贤者狎而敬之,畏而爱之’、‘夫礼者,自卑而尊人’等段落。何时抄完,何时再处理其他文书。”
一百遍?!
《礼记·曲礼上》?!
还要重点抄写那些教训人要谦虚、恭敬、克制欲望的段落?!
沈清言眼前一黑,差点真的晕过去!
这哪里是罚抄书?这分明是精准的精神羞辱和肉体折磨!是赤裸裸的公报私仇!
【一百遍!他怎么不直接杀了我?!】
【《礼记》!那么拗口!那么多字!】
【还重点抄写?!这是指着和尚骂秃驴!明晃晃地打我的脸啊!】
【小心眼!绝对是小心眼!性冷淡还不让人说了?!实话实说也有罪吗?!】
【活该注孤生!呸!】
内心早已骂翻了天,但表面上,他只能含着热泪(吓出来的),无比憋屈地叩首领罚:“下官……领罚……谢王爷教诲……”
于是,沈清言短暂的“核心文书预审”生涯尚未正式开始,便被迫中断,直接进入了暗无天日的“抄书地狱”。
他被“请”回了听竹院,那套昨日还让他觉得是“奖赏”的上等文房四宝,此刻变成了冰冷的刑具。厚厚一摞空白的宣纸和那本散发着陈旧墨香的《礼记》,如同大山般压在他的心头。
接下来的日子,听竹院的书房里,从早到晚都回荡着沈清言哀怨的磨墨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他哭丧着脸,一边机械地抄写着那些佶屈聱牙的古老训诫,一边在内心疯狂输出,将所有的悲愤和委屈都倾注在了无声的咆哮里:
【‘敖不可长,欲不可从’?我看他最敖!最欲壑难填!欲掌天下权!】
【‘贤者狎而敬之,畏而爱之’?谁敢狎他?靠近点都能被冻伤!还爱?敬而远之还差不多!】
【‘夫礼者,自卑而尊人’?他懂什么叫自卑吗?他字典里只有‘自傲’和‘尊己’!】
【公报私仇!假公济私!道貌岸然!伪君子!真阎王!】
【啊啊啊!手腕要断了!这得抄到猴年马月去啊!】
抄到后来,他几乎快要麻木了,内心的吐槽也开始逐渐变质,从愤怒的控诉转向了一种苦中作乐的、用现代思维疯狂解构经典的诡异方向:
【‘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翻译:随时绷着脸,假装在思考,说些让人听不懂的鬼话。嗯,这条他执行得最到位。】
【‘坐如尸,立如齐’——翻译:坐着像尸体,站着像祭品。啧,画面感来了,更吓人了。】
【‘礼从宜,使从俗’——翻译:规矩我定,随俗?不存在的。我的规矩就是俗!】
【‘贫者不以货财为礼,老者不以筋力为礼’——翻译:穷人别送礼,老了别鞠躬。挺好,省钱省力,建议推广。】
【‘男女不杂坐’——哦豁!看来古人也怕社死!建议某人重点学习此条,以免哪天又不小心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懂了,会说话不代表是个人。精辟!】
【‘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看到钱别乱拿,遇到事别乱跑。钱有道:勿cue。】
【‘贫贱而知好礼,则志不慑’——又穷又讲礼貌,就不会害怕?骗鬼呢!我现在又穷又讲礼貌,快吓尿了好吗!】
他一边抄,一边在内心疯狂玩梗、翻译、吐槽,甚至开始脑补如果古人看到现代社会的种种,会如何修订这本《礼记》。
【叮!宿主以独特视角解构儒家经典,触发‘另类吃瓜’效果,吃瓜值+1!】
【叮!宿主对‘礼’与‘权力’关系进行深入(吐槽式)思考,吃瓜值+1!】
【叮!宿主发现古人行为准则与现代社会冲突点,吃瓜值+1!】
系统提示音时不时在他脑海中响起,虽然每次只有可怜的1点,但积少成多,倒也稍微缓解了一些他抄书的痛苦,仿佛在无尽的苦役中收获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精神补偿”。
他就这样在抄书、内心吐槽、赚取1点吃瓜值的循环中,度过了漫长而煎熬的几日。
听竹院内,墨香混合着怨气,久久不散。
而澄心院那边,似乎也暂时遗忘了他这个“待罪之身”,再没有新的文书送来,也没有新的命令传来。
只有日复一日的抄写,和那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密密麻麻的“君子慎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