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棋的代价与“贴心”服务
日子在每日申时雷打不动的“对弈刑场”中缓慢流逝。
沈清言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坐在萧绝对面,面对着那纵横十九道、却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希望的棋枰了。十日?或许更久?在这日复一日的“虐杀”中,时间感已然变得模糊。
唯一的清晰印记,便是那零胜零和的惨淡战绩,以及每日对弈结束后,根据输棋“精彩程度”而定的、花样翻新的惩罚。
今日这局,毫无意外,又是一场从开局就被彻底压制、中盘便已注定惨败、收官阶段纯属凌迟的完败。
当萧绝最后一子落下,彻底清剿了沈清言棋盘上最后一点负隅顽抗的势力时,沈清言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般,瘫软在椅子里,眼神空洞,面色灰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烈的“生无可恋”的气息。
【又输了……】
【第十局了吧?还是第十一局?】
【麻了,彻底麻了。】
【我就是块砧板上的肉,随他剁吧……】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他甚至连内心吐槽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只剩下无尽的麻木和绝望。
萧绝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盒,目光扫过对面那副“魂飞天外”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
“棋枰虽小,亦可见乾坤。”萧绝开口,声音依旧是那副令人牙痒的平淡腔调,“棋风即心性。沈状元,你的棋路绵软犹豫,瞻前顾后,缺乏杀伐决断之气,易受外界干扰,需多加历练。”
沈清言:“……”
【我绵软?我犹豫?我瞻前顾后?】
【跟你这种开局就奔着屠龙去的杀神下棋,我能硬气得起来吗?!】
【还杀伐决断?我倒是想决断,你给过我机会吗?!】
【站着说话不腰疼!】
内心稍微恢复了一点活力,但表面上,他只能有气无力地应道:“王爷教训的是……下官……驽钝……”
萧绝仿佛没有听到他内心的反驳,继续道:“今日之局,败象早显,却拖沓至此,徒耗光阴。罚你……”
他略作沉吟,目光扫过一旁的书案。
沈清言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又来了又来了!这次是什么?抄《道德经》?还是去院子里顶着水缸罚站?】
然而,萧绝给出的惩罚却出乎他的意料:“……为本王研墨两个时辰。”
研墨?
只是研墨?
沈清言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研墨?就这么简单?】
【比起抄书和下棋,这简直是福音啊!】
【难道他终于良心发现了?还是说新的折磨方式还没想好?】
巨大的惊喜(相对而言)冲淡了麻木,他几乎要喜极而泣,连忙起身应道:“是!下官领罚!”
只要不用再面对那该死的棋盘,别说研墨两个时辰,就是研一晚上他都愿意!
他立刻走到书案一侧,熟门熟路地拿起那方歙砚和松烟墨锭,开始兑水研磨起来。动作甚至因为这份“轻罚”而带上了一丝轻快。
书房内很快响起了均匀的、轻微的磨墨声。
沈清言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专注着手上的动作,内心终于从连续多日的棋局噩梦中解脱出来,开始习惯性地跑马:
【研墨就研墨……好歹是项技术活,还能活动活动手腕,总比坐在那里被虐强……】
【两个时辰……嗯,站久了是有点累,但还能接受……】
【说起来,离这么近……好像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松香……还挺好闻的,清冽又沉稳,不像他本人那么有攻击性……】
思绪飘到这里,他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呸呸呸!我在想什么?!】
【居然觉得阎王身上的味道好闻?!沈清言你清醒一点!你是被虐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吗?!】
【那是毒蛇的信子!是冰山散发的寒气!是能要人命的东西!】
【专注!专注研墨!别再胡思乱想了!】
他赶紧收敛心神,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中的墨锭和砚台上,不敢再瞎想。
然而,就在他内心闪过“还挺好闻”这个念头的瞬间——
书案后,正执笔批阅奏折的萧绝,那运笔流畅的手腕,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笔尖在明黄的奏章上留下了一个比周围略深一丝的墨点。
虽然那停顿短暂得如同错觉,虽然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冰封状态,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但那一瞬间的凝滞,却是真实存在的。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极其细微、极其意外、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杂音”。
萧绝的目光并未离开奏折,也没有抬眼去看身旁那个正努力扮演“乖巧研墨小书童”的家伙。
他只是极慢地、几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气,那清冽的冷松香似乎比平日更清晰地萦绕在鼻尖。
然后,他手腕继续移动,笔下的字迹依旧铁画银钩,沉稳有力,仿佛刚才那细微的停顿从未发生过。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那均匀单调的磨墨声。
一个专注批阅奏折,一个“专注”研墨受罚。
气氛似乎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但某些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东西,仿佛已经在那无声的空气中,悄然发生了变化。
沈清言对此一无所知,他还在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指不用下棋),并且努力压制着自己不再跑偏的思绪。
两个时辰的罚站研墨,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