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外的风沙,似乎永远不知疲倦。沈清言站在关城之上,目光越过连绵的沙丘,投向那片被称为“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大漠深处。合纵连横的策略虽初见成效,压缩了“鬼王”的外围活动空间,但那隐藏在沙漠深处的核心秘密,以及“鬼王”的真实面目,依旧笼罩在重重迷雾之中,如同哽在喉头的一根毒刺。
他派出的那些伪装成商队、冒险深入死亡沙漠边缘地带的精锐小队,已经陆续失联了三批。每一次失去联系,都意味着数名忠诚勇敢的朔风营士兵或影卫的牺牲。沉重的代价,让关城内的气氛始终带着一丝悲壮与压抑。
直到这一日,残阳如血,将沙海染成一片凄厉的金红。关城了望塔上的士兵突然发出了急促的警讯——一支狼狈不堪的马队,正歪歪斜斜地朝着关城方向奔来!
沈清言与霍去疾迅速赶到城门口。来的正是第四批潜入小队,出发时十五人,此刻归来的,仅有四人。人人带伤,衣衫褴褛,嘴唇干裂出血,坐骑也倒毙了数匹,他们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力,轮流背负着昏迷的同伴,徒步挣扎回来的。其中伤势最重的一人,在看到关城轮廓的瞬间,便力竭晕厥,手中却死死攥着一个沾满暗褐色血污的皮质卷筒。
沈清言立刻下令进行最好的救治,同时亲自取过了那个卷筒。打开一看,里面并非地图,而是几页写得密密麻麻、字迹因仓促和虚弱而略显潦草的羊皮纸。这是小队队长,一位经验丰富的影卫什长,在生命最后时刻留下的绝笔情报。
随着阅读,沈清言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眼神却越来越亮。
情报核心一:身份与巢穴。
“……历经周折,循可疑水源踪迹,九死一生,抵近罗布泊西南约三百里处……发现巨大废弃古城遗迹,依黑山而建,多以黑色巨石垒成,当地残留牧民称之为‘黑石堡’……戒备森严,岗哨密布,疑为‘鬼王’核心巢穴……”
“……多方探听、捕捉零星对话得知,‘鬼王’并非西域本土部族首领,其极有可能乃……乃前朝‘大夏’皇室之遗族!真名不详,麾下核心皆以‘殿下’呼之……其国数十年前为我大胤太祖所灭,此獠怀亡国之恨,蛰伏西域多年,妄图复国!”
情报核心二:军队与手段。
“……其麾下有一支精锐,自称‘沙鬼军’,皆覆鬼面,悍不畏死,极度熟悉沙漠环境,可于流沙中潜行,于沙暴中辨向……更兼精通各种诡异毒术,善用毒烟、毒虫,防不胜防……我等遭遇小队遭遇战,兄弟多折损于其毒刃与诡异袭杀之下……”
情报核心三:动机与执念。
“……其搜寻‘醉红尘’并非偶然!此獠不知从何处得知此药药性,竟深信此乃可操控人心、培养死士、助其复国之‘神药’!正不惜一切代价,于西域乃至中原旧地,疯狂搜寻其完整配方与稀有原料!其与逆贼秦灼之勾结,动机即在于此……秦灼或曾提供部分线索或样品……”
代价是惨重的,十五名精锐只回来了四人,且人人带伤,一人濒死。但这份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情报,价值无可估量!它终于撕开了“鬼王”神秘的面纱,揭示了其前朝余孽的真实身份、盘踞的巢穴“黑石堡”、其依仗的“沙鬼军”的特点,以及其为何对“醉红尘”如此痴迷的深层动机——那扭曲的复国野望!
一切都联系起来了。前朝遗孤,亡国之恨,死亡沙漠中的堡垒,诡异悍勇的军队,以及对能操控人心的诡异毒药的疯狂追求……一个清晰而危险的敌人形象,终于浮现在沈清言眼前。
他缓缓卷起羊皮纸,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走到沙盘前,目光死死盯住了那片代表罗布泊西南区域的空白,仿佛要穿透那层层沙砾,看到那座隐藏着复国恶鬼的“黑石堡”。
霍去疾站在他身后,沉声道:“国公,看来这‘鬼王’是个硬茬子,躲在乌龟壳里,还玩毒。”
沈清言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再硬的乌龟壳,也有被砸碎的一天。再毒的蛇,也有其七寸所在。”
他猛地抬头,眼中锐光毕露:“此前我们被动防御,四处救火,乃是因为不知其根底。如今,既然已知其巢穴,洞悉其野心,便不能再与之周旋下去!”
他手指重重地点在沙盘上那片空白区域,仿佛点在了“黑石堡”之上:“传我命令!”
“第一,即刻以钦差名义,传讯疏勒、于阗等盟国,令其派遣精锐骑兵,携带足够补给,于指定地点集结待命!”
“第二,朔风营、铁鹞子全体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检修军械,备足箭矢、解毒药物及十日干粮清水!”
“第三,悬赏征集熟悉通往‘黑石堡’路线的向导,无论出身,重金酬谢!”
“第四,将此地情报及我军行动计划,以六百里加急,密报王爷!”
他环视身旁的霍去疾、玄影(伤势未愈但坚持在场)等将领,语气斩钉截铁:“集结我们能调动的所有力量,联军直捣黄龙!目标——黑石堡!”
“擒贼,先擒王!”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整个玉门关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开始为一场深入死亡沙漠的决战而高速运转。士兵们擦拭着刀剑,检查着弩机,眼神中既有对未知险境的凝重,更有对直捣敌巢的决然。
沈清言望着关外那无垠的、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沙海,目光坚定。
他知道,这将是一场无比艰险的远征。但唯有彻底拔除“鬼王”这个毒瘤,才能永绝西域后患,才能……早日结束这漫长的分别。
黑石堡,必须攻克!
“鬼王”,必须伏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