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
这两个字本身就带着一股渗入骨髓的阴冷与绝望。这里是帝国最高级别的牢狱,关押着的,往往是曾经煊赫一时、如今却犯下十恶不赦之罪的王公大臣。厚重的石墙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与声,只有墙壁上常年不熄的、摇曳着幽蓝火焰的油灯,映照出狭窄甬道和铁栅栏后影影绰绰的囚影,空气中弥漫着霉味、血腥味和一种陈年怨愤凝结而成的死寂。
沈清言被单独关押在最深处的一间囚室内。没有窗户,只有一道厚重的铁门上方,开着一个巴掌大的透气孔。冰冷的石地上铺着薄薄一层发霉的稻草,角落里放着一个散发着臊臭味的便桶。他身上的国公袍服已被剥去,换上了一套粗糙肮脏的囚衣,手腕脚踝上戴着沉重的镣铐,每一下移动都伴随着金属摩擦石地的刺耳声响。
从西域凯旋的英雄,到诏狱待死的囚徒,这身份的转换快得如同噩梦。但他此刻的心神,却并未完全被这恶劣的环境和绝望的处境所吞噬。在最初的震惊与荒谬感过后,强烈的求生欲与查明真相的信念支撑着他。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背靠着冰冷的石墙,闭上双眼,将全部意识沉入内心深处,试图联系那个自穿越以来,虽时灵时不灵,却屡次在关键时刻给予他帮助的、来自异世的伙伴——系统。
【系统!】他在心中急切地呼唤,【在吗?回应我!】
【扫描!立刻扫描那些作为“证据”的桐木偶人!分析其材质、朱砂成分、制作工艺!找出伪造的痕迹!任何细微的线索都可以!】
【我需要知道,是谁在背后主导这一切!是谁能拿到陛下和王爷精确的生辰八字?是谁能利用宫中的太监?】
他集中全部精神,如同以往无数次在危难时尝试沟通那样,等待着那熟悉的、或清晰或微弱的机械提示音,等待着那可能带来一线生机的分析结果。
然而——
回应他的,并非系统的声音,而是一阵极其尖锐、扭曲的杂音!仿佛无数根钢针在疯狂刮擦着他的脑髓!
【滋——!!!警告!检测到……强烈……邪术力场……干扰……】
一个断断续续、充满了电流紊乱般杂音的信息碎片,艰难地挤入了他的意识,声音扭曲变形,完全不复以往的平稳。
【系统连接……极……度不稳定……核心功能……屏蔽中……】
沈清言心中猛地一沉!
屏蔽?!
他强忍着那杂音带来的剧烈不适,再次尝试:【启动基础扫描!只需要最基础的环境分析!】
【……扫描模块……失效……能量通路……被……污染……】
【尝试调用存储资料!查阅类似巫蛊案例!】
【……资料库……连接中断……权限……未知错误……】
他不死心,想到了另一个可能的功能:【启动心声外放!将我无罪的心声,直接传递到萧绝脑海中!哪怕只有一瞬间!】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直接与萧绝沟通,打破这信息的壁垒!
【……心……声外放功能……紊乱……信号……无法……控制……发射……失败……】
最后,他将意识投向那曾经储存着他积累的“吃瓜值”,可以兑换各种奇异物品和能力的界面——
一片灰暗!
原本应该闪烁着各种图标和选项的界面,此刻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尘埃,所有的图标都失去了光泽,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灰色,无论他如何集中意念,都无法再触动分毫!
系统……彻底哑火了!
沈清言猛地睁开双眼,额头上已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收缩。他靠在墙上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滑落,镣铐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怎么会这样?!
系统竟然会被屏蔽?!
是了……是那些偶人!谢珩通过秦灼余孽搞来的西域邪术材料!那些散发着异香的木头,那暗红如血的朱砂,那淬着幽蓝光芒的毒针……它们不仅仅是为了构陷,其本身散发出的那种邪异力场,竟然能够干扰到系统的运行!
这是一个针对他量身定做的死局!不仅用最阴毒的罪名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更是掐断了他可能借助系统翻盘的最后一丝希望!
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在这与世隔绝的黑暗囚笼里,他失去了权力,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名誉,如今,连这最大的、来自异世的底牌,也彻底失效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刚穿越而来时,那个跪在刑场上,手无寸铁,面对屠刀和无数冷漠目光的时刻。不,甚至比那时更糟。那时他至少还有一线渺茫的生机,还有系统在最后关头激活。而现在,他身处帝国最森严的牢狱,罪名是十恶不赦的巫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而唯一可能帮助他破局的力量,却被这诡异的邪术彻底封印。
黑暗中,他只能听到自己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镣铐冰冷的触感。
萧绝……你现在在想什么?
你相信那些“铁证”吗?
你会来吗?
无数个疑问和一丝深藏的不安,在他心中盘旋。他将脸深深埋入膝间,第一次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与……一丝濒临绝境的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