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太子南宫叶云走到建安帝身边,刚想开口说话,却听到殿外一声清越的通传:“皇后娘娘到!”
殿门开启,一位身着素雅宫装的绝美女子款步而入。
虽无华服金饰,但那通身的气度风华,宛如月华倾泻,瞬间点亮了略显沉重的殿堂。
她身后只跟着两名垂首敛目的侍女,步履从容,带着一种能抚平躁动的宁静。
皇后沈清漪的目光先是快速扫过殿内,在看到跪在地上的小儿子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随即又恢复了得体的温婉。
“参见母后!”
“参见皇后娘娘!”
原本坐在龙椅上的建安帝也站起身走了下来,紧锁的眉头在看到皇后时明显舒展了几分,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清漪,你怎么来了?”
皇后沈清漪唇角含笑,目光温柔地掠过建安帝略显疲惫的面容,声音清润如泉:
“陛下日理万机,这个时辰定是乏了也饿了。臣妾亲手煨了些参茸鸡汤,想着送来给陛下和孩子们暖暖身子。”
她示意身后的侍女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那朕就谢谢我这善解人意的皇后了。”建安帝的语气明显柔和下来。
沈清漪转向周围的宫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殿内侍立的太监婢女们如蒙大赦,迅速而安静地退了出去。偌大的殿宇,此刻只剩下建安帝、皇后、太子南宫叶云和依旧跪着的十六皇子南宫星銮。
“跪着累死我了……”待殿门关上,南宫星銮立刻像没了骨头似的,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膝盖,对着皇后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娘亲,我也要喝鸡汤,腿都麻了!”
“谁让你坐起来的!给朕跪好!”
建安帝看着小儿子这副惫懒模样,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腾地冒了上来,厉声呵斥。
沈清漪莲步轻移,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小儿子身前,柔声对建安帝道:
“陛下息怒,莫要跟銮儿一般见识。”
她回头,递了一个“安分点”的严厉眼神给南宫星銮,那眼神里却分明含着心疼,“他年岁尚小,不懂事,慢慢教便是。”
她自然地走到建安帝身边,温言软语,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化解着帝王的怒气。
“孩子?你见过谁家八岁的孩子敢去逛青楼的?!”建安帝指着南宫星銮,气不打一处来。
“我只是去听曲看舞的,又不是去做那些事情的……”南宫星銮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
“你还敢做那种事情?!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腿!有本事跑,有本事别回来啊!”
建安帝怒气冲冲地走到十六皇子面前,作势抬脚就要踹过去。
然而,脚悬在半空好一会儿,看着儿子那张酷似皇后、带着点倔强又委屈的小脸,终究是没能狠心踢下去。
沈清漪与太子南宫叶云飞快地对视一眼,母子俩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建安帝这雷声大雨点小、想揍又舍不得的样子,她们早已见怪不怪。谁让这位小皇子,是帝后心头最柔软的那块肉呢。
“爹,”太子南宫叶云适时上前一步,温声劝道,“其实这次十六弟出去,虽有过,却也并非无功。说来,还得多亏了他。”
“嗯?他去青楼还有功了?”建安帝眉头一挑,带着怀疑。
“是。”太子神色一正,详细禀报,
“十六弟他们误入的那座青楼,实则是南蛮安插在京都的一个隐秘据点!儿臣率军去‘请’十六弟时,恰逢南蛮长公主正在楼内密谋要事。此番误打误撞,正好撞破了他们的奸谋。后来十六弟逃至城西树林小湖边的竹屋……”
太子将事情经过,包括王启元被擒、十六皇子献策“钓鱼”等,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哼!世家这群蛀虫!南蛮人的爪子竟敢伸到朕的国都来了!看来,是该好好清理一番,早做决断了。”
建安帝眼中寒光乍现,帝王的威势尽显。
“嘿嘿,爹,我这也算是将功赎罪了吧?”南宫星銮立刻顺杆往上爬,脸上又露出讨好的笑容。
“哼!”建安帝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
“念在你这次歪打正着,确实有些微末功劳,就暂且饶了你!否则,非得把你屁股打开花,让你在床上趴几个月长长记性!”
“谢父皇开恩!”南宫星銮立刻眉开眼笑。
沈清漪在一旁默默听着父子三人的对话,当听到南蛮密探、长公主、据点等字眼时,她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深知后宫不得干政的铁律,此刻只是安静地履行着一个妻子和母亲的本分——为丈夫和儿子们盛汤。
她将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鸡汤轻轻放到建安帝手边,又分别递给太子和坐在地上的小儿子一碗,动作优雅而从容。
“听你们的说法,你们还想‘钓鱼’?”
四人移步到殿旁专供休息的圈椅坐下,建安帝一边喝着皇后亲手熬制的鸡汤,感受着汤水带来的暖意,一边问道。
沈清漪则安静地坐在他身侧,仿佛一道温柔而坚定的背景。
“是,爹。”太子放下汤碗,正色道,“小十六觉得,贸然抓捕南蛮长公主,所得有限,恐难一网打尽。
所以儿臣与他商议,不如放长线,钓大鱼,借机摸清南蛮在京都乃至我朝的全部暗桩。”
建安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许:“
此计甚妙!此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目光扫过太子和小儿子。
“但切记,务必保证你二人的自身安全!南蛮狡诈,暗探几何朕亦未知,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父皇!儿臣定不负所托,必保十六弟周全!”太子南宫叶云起身,郑重跪地领命。
“嗯。”建安帝满意地点点头。
目光一转,又看到坐在皇后身边,捧着汤碗小口啜饮,仿佛刚才惊心动魄的讨论与他全然无关、只专注于眼前美味的南宫星銮,那股“恨铁不成钢”的劲儿又上来了。
“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建安帝没好气地开口。
“啊?”南宫星銮从美味的鸡汤里抬起头,一脸茫然,不明白父皇这突如其来的“逐客令”又是唱的哪一出。他下意识地看向母亲沈清漪寻求庇护。
沈清漪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建安帝看他那副懵懂的样子,气更是不顺:
“发什么愣!太子要去办正事,你这‘鱼饵’还不赶紧去?万一去晚了,那南蛮长公主起了疑心,跑了或是寻了短见,你这‘钓鱼’之计还如何施展?到时候,看朕怎么收拾你!”
“凉拌喽……”南宫星銮小声嘀咕了一句,那副混不吝的样子让建安帝瞬间血压飙升,手又下意识地摸向腰间象征性的“七匹狼”。
“銮儿!”沈清漪轻斥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南宫星銮如同受惊的兔子,“蹭”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拔腿就朝殿外跑。
“等等!”沈清漪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关切传来。
南宫星銮的脚步立刻钉在门槛处。只见皇后端起他桌上那碗还剩大半的鸡汤,快步走到他面前:
“把这碗汤喝了再走,空着肚子如何办事?小心着凉。”她的语气带着母亲特有的絮叨和不容拒绝。
南宫星銮心头一暖,接过碗,仰头“咕咚咕咚”几口就喝了个干净,抹了抹嘴,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娘亲做的鸡汤天下第一好喝!”话音未落,他飞快地在沈清漪白皙的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留下一个油乎乎的印子。
“你这皮猴!”沈清漪佯怒地用手帕擦脸,眼中却盛满了宠溺的笑意。
南宫星銮嘿嘿一笑,不再停留,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大殿,只留下清脆的声音在回荡:
“我先走了!”身影迅速消失在宫道的暮色之中,生怕晚走一步,那“七匹狼”真会落到自己身上。
沈清漪站在殿门口,望着儿子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忧虑,但很快又化为坚定的守护。
她转身,走回丈夫和长子身边,安静地收拾起碗碟,仿佛刚才的一切喧嚣都未曾发生,唯有那份属于母亲和皇后的无声力量,弥漫在殿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