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龙惊墨于汀兰水榭开始清点母亲遗物的同一时刻，定渊王府，墨渊阁内。
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轮廓分明、却因久不见日光而显得过于苍白的侧脸。
夜烬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厚厚的墨色绒毯，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他面前的书案上，摊开着一份刚送达的密报。
【目标已开始清点云氏遗物。过程中与柳氏因几件琐碎旧物再生龃龉，态度强硬，逼柳氏就范。其对一紫檀木梳妆台似有额外关注。】
密报内容简练，夜烬的目光在“态度强硬”和“额外关注”几字上微微停留。
他想起之前关于此女途中遇袭、寿宴扬名、索要嫁妆的种种情报。
“倒是个不肯吃亏的。”他低哑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久未言语的干涩。
皇帝将这么一个人塞过来，恐怕不能如他意了。
阴影中，一个如同鬼魅般的黑衣人无声显现，躬身待命。
“继续盯着。”
夜烬淡淡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密报的边缘，“看看她到底能从那些旧物里，找出些什么。”
“是。”黑衣人领命，身影再次融入黑暗。
夜烬转动轮椅，面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龙惊墨……云婉儿之女……这京城的水，或许会因你的到来，泛起些不一样的涟漪。
龙府，汀兰水榭。
箱笼将厅堂堆得满满当当，空气中弥漫着陈旧木料和防蛀草药的气息。
龙惊墨对遥远王府中的审视一无所知，她手持那份厚厚的清单，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箱笼。
“开始吧。”她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情绪。
小桃连忙备好笔墨，张婆子则带着几个新来的丫鬟婆子，准备动手开箱。
整个院子安静得只剩下箱盖开启的吱呀声和龙惊墨清晰的报数声。
“紫檀木雕花梳妆台一座。”她念出清单第一项，目光在那座被小心安置在墙边的精致梳妆台上停留片刻。
这就是记忆中，母亲云婉儿最常对镜梳妆的地方，也是那个特殊妆匣的所在。
她继续往下：“花梨木嵌螺钿首饰匣一对。”
“苏绣四季屏风四扇。”
“赤金镶嵌红宝石头面一套……”
“……”
每念一样，就有人将物品取出，粗略擦拭后暂时摆放。
龙惊墨看似在核对物品，实则心神更多地系在那些带有母亲强烈个人印记的物品上。
当她打开一个樟木箱子，看到里面叠放整齐、颜色已不复鲜亮的衣裙时，指尖微微一顿。
她拿起最上面一件月白色襦裙，布料因岁月而显脆弱，但上面的缠枝莲暗纹依旧清晰。
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温婉的女子穿着它在春日暖阳下浅笑。
“小姐，您看这个。”
小桃从一个小匣子里拿起一块素白色的杭绸手帕，帕子一角用极细的丝线绣着一丛栩栩如生的兰草，旁边还有一个几乎看不清的“婉”字。
“这绣工真好看，像是云姨娘的手艺？”
龙惊墨接过手帕，那清雅孤洁的兰草，与柳氏母女喜欢的富丽牡丹截然不同。
脑海中闪过一个极其短暂的画面——一只温暖的手，用这方手帕，轻轻擦拭着幼童额角的汗珠。
这是姨娘贴身常用之物，对原主而言，意义非凡。
她将手帕小心折好，放在一旁，心中对清单上的物品愈发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