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第一缕晨曦穿透残云的缝隙,洒在饱经摧残的杨家屯。陆承泽推开祠堂厚重的木门,湿润清新的空气立刻涌了进来,带着泥土和草木特有的芬芳。
苏晓棠站在他身侧,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村庄,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动物心声:
「水退了……巢穴还在吗?」——屋檐下的燕子焦急地探出头。
「饿……好饿……」——躲在树洞里的松鼠小心翼翼地张望。
「孩子们都安全吗?」——远处传来母牛担忧的哞叫。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诉说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不安。
墨痕从她腿边蹿出去,在泥地里嗅了嗅,然后回头朝她摇了摇尾巴:「主人,水真的退了,但是气味很乱,很多同类的气息都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眼前的景象令人心痛。洪水退去后的村庄满目疮痍——倒伏的庄稼浸泡在泥水里,厚厚的淤泥覆盖了道路和田埂,几处土坯房完全坍塌,只剩下断壁残垣。浑浊的水洼在朝阳下闪着刺目的光,随处可见被洪水冲来的家具、农具和断枝。
然而,在这片狼藉之中,生命的力量已经开始复苏。
几只麻雀率先从屋檐下飞出来,小心翼翼地落在泥泞的地面上。苏晓棠听到它们叽叽喳喳的对话:
「看那边!有谷粒!」
「小心点,昨天太可怕了……」
「先填饱肚子再说!」
远处传来公鸡试探性的啼鸣,紧接着,整个村子的家禽家畜都开始苏醒。最令人动容的是,一株被洪水冲倒的老槐树旁,竟然有几丛野草已经顽强地挺立起来,嫩绿的叶片上挂着晶莹的水珠。
村民们陆续走出祠堂,面对家园被毁的景象,有人忍不住失声痛哭,有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杨老栓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陆承泽和苏晓棠的肩膀:多亏了你们俩,要不然……老人哽咽着说不下去。
村长,现在最重要的是重建家园。陆承泽看着眼前的废墟,语气坚定,我学过一些工程知识,可以帮忙规划重建。
苏晓棠也点头:我和奶奶懂些医术,可以照顾受伤的人,预防疫病。
就在这时,一个小男孩哭着跑过来:晓棠姐姐,我的小花不见了!它昨天还在的……
苏晓棠蹲下身,轻轻擦去孩子的眼泪。她闭上眼睛,将寻找小花猫的意念扩散出去。瞬间,无数动物的心声涌入脑海:
「那个总是追着咱们跑的小家伙?」
「好像在村东头的草垛里……」
「它受伤了,在哭……」
同时,树上的麻雀们扑棱着翅膀朝村东头飞去,墨痕也兴奋地摇着尾巴:「跟我来,我知道它在哪!」
别急,姐姐帮你找。苏晓棠拉起小男孩的手,朝着麻雀飞去的方向走去。陆承泽不自觉地跟上她的脚步。
在村东头一个半塌的草垛里,他们找到了瑟瑟发抖的小花猫。它的一条后腿受了伤,正无助地呜咽着:「好疼……妈妈……」
小男孩欢呼着冲过去,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伙伴。
它腿受伤了,苏晓棠检查着小猫的伤势,同时在心里安抚它:「别怕,我们来帮你。」小猫果然渐渐停止了颤抖。
她很自然地转向陆承泽:能帮我找些干净的布条和清水吗?
这一刻如此自然,仿佛他们早已是配合默契的搭档。陆承泽立即照办,在寻找所需物品时,他注意到苏晓棠正轻声对小猫说着什么,而那小猫竟然温顺地任由她检查伤口。
包扎好小猫的伤腿后,他们回到祠堂前。杨老栓已经开始组织村民清理废墟,但进展缓慢。
陆承泽观察了一下地形,走到杨老栓身边:村长,我建议先从清理道路开始。把主干道的淤泥清掉,方便运送物资和人手。
他边说边用树枝在地上画出示意图,条理清晰,考虑周全。杨老栓连连点头:好好好,就按陆知青说的办!
另一边,苏晓棠已经架起临时的灶台,和张奶奶一起熬制预防疫病的草药汤。她细心地将汤药分发给每个村民,同时倾听着来自各处的需求:
「晓棠,我家的牛不肯吃草……」
「丫头,猪圈塌了,那些猪到处乱跑……」
「姐姐,我的兔子不见了……」
她耐心地一一处理,时而跟着忧心忡忡的村民去查看牲畜的状况,时而安抚受惊的家畜,时而通过与其他动物的帮助寻找走失的宠物。
陆承泽在指挥清理工作的间隙,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寻着那个忙碌的身影。他看着她与一头受惊的老牛低语,那牛竟然真的平静下来开始吃草;看着她对乱窜的猪群说了些什么,那些猪就乖乖地聚到了一起;看着她只是抬头望了望天空,就能准确地指出走失兔子的位置。
这些场景如此不可思议,却又如此真实。
中午时分,当太阳完全驱散了乌云,整个村庄已经开始了有序的重建。男人们在陆承泽的指挥下清理道路,女人们在苏晓棠和张奶奶的组织下准备食物,连孩子们都在帮忙。
休息的间隙,陆承泽和苏晓棠不约而同地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经过洪水的冲刷,这棵百年老树依然屹立不倒,嫩绿的新芽在枝头萌发。
你看,苏晓棠指着树梢,那里有几只燕子正在衔泥筑巢,它们说要在原来的地方重建家园。
陆承泽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燕子们忙碌的身影。他忽然问道:昨天在洪水中,你是怎么知道水里有危险的?
苏晓棠沉默了片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是水里的鱼告诉我的。她轻声说,它们感知到水蛇的恐慌,拼命地向我们示警。
这个解释依然玄妙,但陆承泽只是点了点头。经过这一天一夜的生死与共,他已经学会用不同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
你很特别,苏晓棠。他轻声说。
苏晓棠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浅浅的笑意:你也是,陆承泽。你让村民们相信了科学的力量。
这一刻,阳光正好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他们站在老槐树下,看着眼前忙碌而充满希望的村庄。
墨痕不知何时跑到他们身边,欢快地摇着尾巴:「主人,田鼠们说地下的粮仓还好好的,粮食都还在!」
苏晓棠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路过的村民,顿时引来一阵欢呼。
这场灾难摧毁了很多东西,但也重建了一些东西。它摧毁了偏见与隔阂,重建了理解与信任;它摧毁了表面的繁华,重建了生命的本真。
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陆承泽望着远处的废墟说。
苏晓棠点头,耳边是鸟儿们欢快的鸣叫,「新巢就要建好了!」——那是燕子的报喜,但只要大家在一起,就一定能重建家园。
阳光越来越暖,彻底驱散了连日的阴霾。在泥泞中,嫩绿的草芽正破土而出;在废墟间,崭新的希望正在孕育。
陆承泽和苏晓棠相视一笑,无需多言,默契已然在心。
这场山洪是一场灾难,也是一次洗礼。而今,雨过天晴,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