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夜,晚风携着雨后的清润拂面而来,沁得人通体舒坦。
夜空里,流云如墨浪迤逦铺展,在暮色中曳出绵长的痕,清透又静谧。
宽阔的主干道上,微风卷着凉意呼啸而过,车辆疾驰如箭,轮胎碾过湿冷路面,发出细密而持续的“沙沙”声,在空旷的夜色里格外清晰。
南沐柠坐在人来人往的街道边,指尖夹着一支细支女士香烟,烟身燃到半截,袅袅白雾缠上她微蹙的眉尖。
她本就没什么烟瘾,不过是胸腔里那股化不开的烦躁,需要一点尼古丁来暂时麻痹。
晚风带着秋意掠过发梢,将她耳边的碎发吹得凌乱,她抬手拢了拢,视线落在对面霓虹闪烁的招牌上,眼神空茫。
突然,一双锃亮的黑色手工皮鞋闯入视野,鞋边沾着些许夜露,干净得一丝不苟。
下一秒,她手腕一紧,整个人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提了起来,后背撞进一个温热坚实的怀抱。
男人身上浓烈的酒气混杂着熟悉的冷冽雪松味扑面而来,温热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脖颈,带着几分酒后的慵懒,撩人而不自知。
“前妻,两年不见,你怎么学会抽烟了?”傅云澹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酒后的喑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手腕上细腻的肌肤。
南沐柠浑身一僵,猛地用力推开他,力道之大让她自己都踉跄了一下。
她稳住身形,抬手将指间的烟往身侧藏了藏,语气疏离得像结了层冰:“傅总,应酬完了?”
傅云澹被她毫不留情地推开,眼底闪过一瞬的不爽,眉头紧紧蹙起,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他目光扫过她藏在身后的手,眼神一沉,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抢过她手中的香烟。
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的皮肤,他动作顿了顿,随即仰头猛吸了两口,尼古丁的辛辣感呛得他喉咙发紧,却也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他抬手将烟蒂精准地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动作利落,带着几分压抑的怒火。
一股浓烈的酒味儿愈发刺鼻,南沐柠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显然,他喝多了。
作为他的秘书,她深知自己的职责,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平静地开口:“傅总,我去开车。”
昨晚的应酬本是她负责陪同,她也做好了替他挡酒的准备,可没想到,每当有人举杯向她敬酒时,傅云澹总会不动声色地将酒杯抢过去,一饮而尽,只淡淡一句:“我秘书要开车。”
他的话掷地有声,在场的人皆是一愣,随即纷纷笑着应和,没人敢反驳。
南沐柠坐在一旁,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心底五味杂陈,最终还是以“透气”为由,提前离了场。
傅云澹看着她转身要走的背影,眼底的醉意愈发浓重,上前一步,从身后紧紧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语气软得像棉花,带着几分委屈:“柠儿,我喝多了。”
南沐柠的身体瞬间僵住,熟悉的怀抱让她心头一颤,下意识地用力推开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傅总,别这样,让人看到不好。”
男人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握着她手臂的力道陡然加重:“我们是夫妻,怕什么?”
“是前夫前妻。”南沐柠一字一顿地纠正,声音冰冷,眼神里满是嘲讽。
“柠儿,我喜欢你,我们明天就去复婚。”傅云澹忽略她的嘲讽,眼神灼热地看着她,语气里满是期待。
南沐柠猛地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胸腔里的怒火瞬间爆发,从未有过的怒火攻心让她浑身发抖:“傅云澹,你清醒点吧!我是不会跟你复婚的!”
傅云澹看着她眼中的决绝,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抿了抿唇,声音沙哑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南沐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笑了起来,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你还记得我出车祸的那天吗?护士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
“临死之际,我都听到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傅云澹的心里。“傅云澹,我们永远也回不去了,我恨你!我辞职不行吗?你当我死了不可以吗?”
南沐柠抬手抹了一把脸,冰凉的泪水沾湿了她的掌心。
她以为自己早就把那些伤人的话忘了,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当再次提起时,心底的伤痛依旧清晰,依旧让她痛不欲生。
傅云澹站在原地,浑身僵硬,脑海里瞬间闪过两年前的那个电话,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像是在耳边重演。
“喂,你好,请问是南沐柠小姐的家属吗?”电话那头,护士的声音带着焦急。
傅云澹语气十分不耐烦:“你谁?”
“先生,我是国泰医院的护士,南小姐出了车祸,情况不容乐观,现在需要家属签字确认病危通知书,你……”
“死了吗?”傅云澹不等护士说完,便冷冷地打断了她,他以为这又是南沐柠为了引起他注意而耍的把戏。
“还……没……”
“等死了再通知我。”傅云澹说完,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甚至没有给护士再说话的机会。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傅云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眼眶瞬间猩红,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傅云澹,我到底是做了多大的恶事,让你们这么害我?”南沐柠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声音里满是绝望,“孩子没了,他还没来得及来这世上看一眼,就没了……”
“你口口声声说要复婚,可有想过我?可有想过我们的孩子?”
傅云澹的醉意消散了大半,他不停摇头,声音哽咽:“不是我,我不知道……当初我以为你……”
“以为我拿生命欲擒故纵吗?”南沐柠打断他的话,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愤怒,“傅云澹,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没有你的纵容,没有你的无视,简棠会变本加厉地针对我吗?”她一步步逼近他,声音歇斯底里,“傅云澹,你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是你害死了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