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的无锡，春寒还没褪尽，运河边的风裹着水汽，刮在人脸上像小刀子。
晚上十点多，南长街附近的旧仓库区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警笛声，打破了运河边的宁静——
有人在废弃的建材仓库里发现了一具男尸。
刑警队长李建国赶到时，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几个年轻警员正拦着围观的居民。
他掏出烟点上，深吸一口，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情况怎么样？”
“李队，死者男性，趴在仓库角落，头部有明显钝器伤，现场没发现凶器，只有少量挣扎痕迹。”
警员小张递过现场照片，“报案人是附近的清洁工，路过时听到仓库里有异味，进来查看就发现了尸体。”
李建国刚要说话，远处传来苏语清脆的声音：“李队！墨哥来了！”
只见林墨穿着深色法医服，手里拎着银色的法医箱，苏语跟在他身后，手里抱着记录板。
林墨个子高，肩线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静。
苏语凑到他身边，小声说：“墨哥，仓库里光线不好，等下我帮你打灯。”
林墨点头，跨过警戒线走进仓库。旧仓库里堆着废弃的钢筋和木板，灰尘在手电筒的光束里飘飞，空气中混杂着灰尘、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死者趴在地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夹克，后脑勺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暗褐色，浸透了头发。
苏语打开工作灯，光线聚焦在死者身上。
林墨蹲下身，戴上双层手套，指尖刚碰到死者的肩膀，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模糊的声音：“别碰……疼……”
他没抬头，只是指尖顿了顿——这是他从小就有的“麻烦”，能看见死者的鬼魂，还能和他们说话。
眼前的鬼魂慢慢凝聚成形，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满脸是血，眼神里满是惊恐和愤怒，正是死者本人。
“是谁杀了你？”林墨在心里问，嘴上却对着苏语说：“死者体表无其他明显外伤，致命伤集中在头部，先检查颅骨情况。”
鬼魂飘在林墨身边，声音带着哭腔：“是王海涛！那个死胖子！他欠我钱不还，还打我！”
“凶器呢？”林墨一边用镊子拨开死者的头发，一边继续在心里追问。
“铁管！他拿了根铁管，还断了！”鬼魂激动地挥着手，“他打我的时候没站稳，差点滑倒，掉了个硬邦邦的东西，好像是张卡……”
苏语突然“呀”了一声：“墨哥，你看死者手里！攥着点东西！”
林墨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死者的右手紧紧攥着一小块黑色布料，边缘有些磨损。
他小心地掰开死者的手指，把布料放进证物袋：“像是针织材质，可能是凶手衣物上的，比如帽子或者外套。”
这时李建国走进来：“林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概在什么时候？”
林墨站起身，摘下手套，语气平静：“尸温31c，尸僵扩散到上肢，角膜轻度混浊，死亡时间应该在两到三小时前，也就是晚上七点到八点之间。另外，”他顿了顿，故意放慢语速，“死者头部的伤口边缘不规则，有多处凹陷，推测凶器是金属类钝器，而且很可能在作案过程中断裂过——伤口里有细小的金属碎屑，需要回去做进一步检测。”
这话刚说完，旁边的鬼魂连忙点头：“对！铁管断了！断成两截！”
李建国皱了皱眉：“金属钝器？还断了？行，我让人在现场附近搜搜，看看能不能找到凶器。”
他转身对小张说：“先查死者身份，调取仓库周边的监控，重点查七点到八点之间进出的人员。”
苏语把林墨的话记在本子上，趁李建国走出去，小声问：“墨哥，你怎么知道凶器断了啊？刚才看伤口的时候，我没注意到金属碎屑啊。”
林墨收拾着工具，语气自然：“伤口深处有反光点，肉眼不太明显，但结合凹陷形状，能推断出凶器受力后有破损。回去用显微镜一照就知道了。”
苏语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她跟着林墨两年，早就习惯了他总能从尸检里找出别人忽略的细节，虽然偶尔觉得他的判断有点“准得离谱”，但从没怀疑过什么。
回到法医中心已经是半夜，林墨把证物送去检测，自己留在解剖室里继续工作。
苏语帮他整理完资料，就被他打发回去休息了。
解剖室里只剩下无影灯的冷光，林墨刚拿起解剖刀，死者的鬼魂又出现了，这次他的样子清楚了些，脸上的血迹淡了点。
“警官，你一定要抓到王海涛！”
鬼魂飘在解剖台边，声音带着恳求，“他叫王海涛，做建材生意的，住在清名桥那边的老小区里。我欠他十万块，今天约在仓库见面，说好了还他五万，结果他嫌少，跟我吵起来，拿起铁管就打我……”
林墨停下手里的动作，轻声问：“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征？比如身高、穿着，或者身上有什么记号？”
“他是个胖子！一米七左右，得有两百斤！”鬼魂急着说，“今天穿的黑色夹克，戴了顶黑色的线帽，帽子边上有个破洞！对了，他左腿有点跛，好像是以前车祸留下的毛病！”
这些信息太关键了，林墨立刻拿出手机，给李建国发了条短信：“推测凶手为男性，体态偏胖（约200斤），身高170cm左右，左腿微跛，作案时可能戴黑色线帽（边缘有破洞），穿黑色夹克。”
没过两分钟，李建国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林法医，你这信息哪儿来的？我们刚查到死者身份，叫张建军，做建材生意的，欠了不少外债，其中就有个叫王海涛的，也是做建材的，两人半年前因为债务问题闹过矛盾！”
林墨靠在解剖台边，语气平静：“根据尸检推断的凶手特征，结合死者的社会关系，你们可以重点查王海涛。另外，凶器是断裂的金属管，让搜查的人多注意草丛、垃圾桶这些隐蔽的地方。”
挂了电话，林墨看着眼前的鬼魂：“你的信息我已经传出去了，放心吧。”
鬼魂愣了愣，突然对着林墨鞠了一躬，然后慢慢消失在空气中。解剖室里又恢复了安静，林墨重新拿起解剖刀，眼神专注——他知道，只有找到足够的证据，才能真正让死者安息。
第二天一早，苏语刚到法医中心，就看到林墨坐在办公室里看报告。她凑过去一看，眼睛亮了：“墨哥！金属碎屑检测出来了？是铁元素！”
林墨点头：“和常见的建筑用铁管成分一致，凶器基本可以确定是铁管。另外，死者手里的黑色布料，材质是腈纶，和市面上常见的线帽材质吻合。”
正说着，李建国的电话又来了，语气里带着兴奋：“林法医！有重大发现！小张在仓库北边的草丛里找到了一根断裂的铁管，上面有血迹，还有一张超市会员卡！会员卡上的名字就是王海涛！”
苏语激动地拍了下手：“太好了！这下有证据了！”
林墨却没那么兴奋，他皱了皱眉：“王海涛会这么不小心？把会员卡掉在现场？”
李建国在电话里笑了：“谁说不是呢！这小子也太倒霉了！我们调取了仓库门口的监控，你猜怎么着？他晚上七点十五分进仓库的时候，戴的就是黑色线帽，穿黑色夹克，走路一瘸一拐的，跟你说的特征一模一样！八点零三分出来的时候，手里没拿东西，神色慌张，还差点被一个骑电动车的大妈撞了，摔了一跤，从口袋里掉了个东西——后来看监控回放，就是那张会员卡！他爬起来没捡，一瘸一拐地跑了，还撞到了路边的垃圾桶，腿好像更疼了！”
林墨心里了然——看来王海涛的“倒霉”，从作案后就开始了。
“我们现在去王海涛家抓人！”李建国的声音透着干劲，“等抓到人，再跟你细说！”
挂了电话，苏语忍不住笑：“这凶手也太惨了吧？掉会员卡就算了，还摔了一跤，撞到垃圾桶，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林墨站起身：“去王海涛家附近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
两人赶到清名桥老小区时，李建国正带着人在王海涛家门口敲门，里面没人应。邻居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听到动静开门出来，看到穿警服的人，连忙说：“你们是找王胖子吧？他昨晚九点多回来过，一瘸一拐的，嘴里还骂骂咧咧，说什么‘倒霉透了’，拿了个黑色的包就走了，好像要去外地。”
“去外地？”李建国眼睛一眯，“知道他往哪个方向走了吗？”
“好像是往汽车站那边去了，”老太太想了想，“他走的时候还跟我抱怨，说身份证好像有点问题，怕坐车麻烦。”
李建国立刻对手下说：“去汽车站！重点查去南京、苏州方向的车票，王海涛可能要跑路！”
林墨突然开口：“他腿伤了，应该会先去处理伤口。你们查一下附近的医院，特别是急诊室，看看有没有符合特征的胖子就诊。”
李建国一拍大腿：“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小子摔了一跤，腿肯定伤得不轻，肯定要去医院！小张，你带两个人去周边的医院查，重点查晚上九点以后的急诊记录！”
没过半小时，小张就打来电话，语气急促：“李队！市三院急诊室有线索！昨晚九点半，有个胖子来处理腿伤，说是走路摔的，登记的名字是‘李强’，但身份证号是错的！医生说他左腿有大面积擦伤和淤青，还流了血，包扎的时候用了新的纱布，纱布上有血迹！我们已经把纱布取回来了，送去法医中心做dNA比对！”
李建国兴奋地喊：“好！太好了！林法医，麻烦你这边加急检测，看看血迹是不是张建军的！”
林墨和苏语立刻赶回法医中心，苏语负责提取纱布上的dNA，林墨则准备比对样本。等待结果的过程中，苏语忍不住说：“墨哥，你说这王海涛是不是天生倒霉啊？掉会员卡、摔跟头、腿受伤、用假名字还被医生记住，现在连血迹都留下了，这简直是把‘我是凶手’写在脸上了。”
林墨看着检测仪上跳动的数字，嘴角难得勾起一丝弧度：“或许是死者不愿意让他跑掉吧。”
下午一点，dNA比对结果出来了——纱布上的血迹，和张建军的dNA完全吻合！与此同时，汽车站那边传来消息：王海涛买了去南京的车票，但是因为身份证消磁，没法换纸质票，正在售票窗口跟工作人员吵架！
“他还在吵架？”李建国接到电话时都愣了，“这小子心也太大了！赶紧派人过去抓！别让他跑了！”
林墨和苏语跟着李建国赶到汽车站时，售票大厅里围了一圈人。人群中间，一个穿着黑色夹克、戴着黑色线帽的胖子正对着售票员大喊：“我身份证昨天还能用！怎么今天就消磁了？你们这机器有问题吧！我赶时间！”
他的左腿微微踮着，显然还在疼。售票员无奈地说：“先生，身份证消磁确实没法换票，您可以去派出所办临时身份证。”
“办临时身份证要多久啊？我这车票快开了！”王海涛急得满头大汗，脸涨得通红。
就在这时，李建国拨开人群，声音洪亮：“王海涛！别吵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王海涛回头一看，看到穿警服的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想跑，可是左腿一疼，没跑两步就摔在地上，被身后的警员按住，反手戴上了手铐。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没犯法！”王海涛挣扎着喊。
李建国拿出那张超市会员卡，在他眼前晃了晃：“认识这个吗？仓库里的铁管，还有医院纱布上的血迹，你还要我一一说出来吗？”
王海涛看到会员卡，瞬间没了力气，耷拉着脑袋，嘴里喃喃自语：“怎么会……我明明把会员卡捡起来了……不对，我摔了一跤，好像没捡……怎么这么倒霉……”
审讯室里，王海涛一开始还想抵赖，但当李建国把铁管、会员卡、监控录像、dNA报告一一摆在他面前时，他终于崩溃了，双手抱着头，叹了口气：“我真是倒霉到家了……”
原来，王海涛和张建军是生意伙伴，张建军欠了他十万块，拖了两年都不还。昨天下午，王海涛终于联系上张建军，约在旧仓库见面，让他还五万块就算了。结果见面后，张建军说自己只能还五万，还说“你爱要不要，反正我没钱”。
王海涛本来就因为生意不好心烦，一听这话就火了，从车里拿了根用来搭架子的铁管，想吓唬张建军。没想到张建军不怕，还跟他抢铁管，两人拉扯的时候，王海涛用力一甩，铁管断了，断口正好砸在张建军的头上。
“我当时懵了，看到他倒在地上，流了好多血，我就想跑，”王海涛的声音带着哭腔，“跑的时候没注意，差点滑倒，口袋里的会员卡掉了都没发现。出门又被电动车撞了，摔了一跤，腿也伤了。我想去医院处理一下，又怕被认出来，就编了个假名字，结果还是留下了血迹。想跑路，身份证又消磁了……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李建国看着他，忍不住吐槽：“我当刑警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你这么倒霉的凶手。凶器掉现场，会员卡掉现场，受伤留dNA，跑路还被身份证坑，你这不是倒霉，是活该。”
案子破了的那天下午，无锡的天气放晴了，运河边的风也温柔了些。林墨和苏语走在南长街的石板路上，看着河边的游船慢慢划过。
苏语手里拿着一个梅花糕，递给林墨：“墨哥，案子破了，吃个甜的庆祝一下。”
林墨接过梅花糕，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抬头看向远处的仓库方向，心里默默想：张建军，你的仇报了，安心去吧。
苏语突然说：“墨哥，你说王海涛是不是真的被鬼魂缠上了啊？不然怎么会这么倒霉？”
林墨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或许吧，举头三尺有神明，做错事的人，总有一天会付出代价。”
阳光照在他脸上，柔和了他平时冷峻的轮廓。苏语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墨哥虽然话少，但总能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就像这运河边的阳光，不刺眼，却足够温暖。
而运河的水，静静流淌着，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城市里，那些关于正义与倒霉、罪恶与安息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