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前。
温琼华被一名陌生侍女引至御花园深处。
“郡主,前面就是休息的偏殿,您稍作歇息,奴婢去取醒酒汤。”侍女低眉顺眼,语气恭敬。
温琼华眸光微闪。她早已察觉不对,但并未拆穿,而是想看看幕后之人究竟要做什么。
青黛跟在身后,手已按在袖中短刃上,随时准备出手。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呼——
“哎呀!”
二人回头,只见广平侯府的崔相雪跌坐在石子路上,蹙眉揉着脚踝。
“崔小姐?”温琼华一怔。
崔相雪抬头,目光清澈,语气却带着几分刻意的高声:“静安郡主?真是巧了!我方才扭到了脚,能否劳烦郡主送我回宴席?”
那侍女脸色一变,急忙道:“郡主,这位小姐自有宫人照料,您还是先去歇息……”
崔相雪冷冷扫她一眼:“放肆!郡主金尊玉贵,岂是你一个奴婢能随意支使的?”
侍女被噎住,不敢再言。
温琼华深深看了崔相雪一眼,唇角微扬:“自然可以,崔小姐请。”
二人并肩而行,崔相雪压低声音道:“郡主,宫廷之中,人心复杂,您若跟她走,恐怕会有麻烦。”
温琼华轻笑:“多谢崔小姐提醒。”
崔相雪摇头,眼中带着真诚的钦佩:“郡主琴艺超群,品性高洁,我实在不愿见您被人算计。”
温琼华心中微暖,这广平侯府的崔相雪与之前刻意接近她的陈清月截然不同,言语间毫无矫饰,眼神干净,举止坦荡,反倒令人心生好感。
二人回到宴席时,正撞上谢临渊舌战群儒、揭露科举舞弊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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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偏殿外的回廊深处,谢临风扶着冰冷的汉白玉栏杆,只觉得天旋地转。方才母亲苏新语亲手递来的那杯“暖身酒”,此刻化作滚烫的岩浆在他四肢百骸里冲撞。
“风儿,你喝多了,去偏殿醒醒神。”母亲关切的声音犹在耳畔,两个面生的太监已“体贴”地架住了他。他试图挣脱,可浑身绵软,意识如同沉入粘稠的沼泽,眼前人影幢幢,只模糊听见太监的低语:“二公子这边请,温小姐已等候多时了…”
温小姐?琼华?这个念头像火星溅入油锅,在他混乱的脑中轰然炸开。一股混杂着渴望、愧疚与绝望的燥热瞬间吞噬了残存的理智。
偏殿内,烛火幽暗,熏香浓郁得令人窒息。谢临风被安置在软榻上,意识愈发模糊。
朦胧间,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女子的身影缓步走近。身形纤细,发间珠钗微晃。
“琼华…是你吗?”谢临风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喘息和药力催发的迷乱。
“琼华……”他低喃,伸手想去触碰。
“谢公子?”女子声音轻柔,带着刻意的试探。
谢临风恍惚间觉得声音不对,可药效发作,他浑身燥热,思绪混沌,竟一时分不清眼前人是谁。
而这女子——清远伯府的王兰月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她那日在江府,遗落了香囊,等回去找的时候,恰巧听到了几人的密谋。
她本是想前来看看捡个漏,却没想到竟然能遇到恍若谪仙的谢二公子!
她兴奋不已,若能攀上这位谢家二公子,即便做不了正妻,也能捞个贵妾之位,总比在没落的伯府熬日子强。
王兰月心跳如鼓,只挣扎了一瞬。
可就在她伸手去解谢临风衣带时,后颈突然一痛!
“唔!”她闷哼一声,眼前一黑,直接软倒在地。
黑暗中,几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其中一人低声道:“清月,接下来......就靠你了。”
陈清月勾唇一笑,“定不负姑母期望。”
黑衣人迅速退出,并拖走了昏迷的王兰月。
陈清月看着床上的人影,缓步走近,唇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抬手扯松了自己的衣襟,又去解谢临风的腰带。她故意弄乱发髻,甚至在自己脖颈上掐出几道红痕,营造出激烈纠缠的假象。
“谢二公子……”她伏在谢临风耳边,声音娇媚,“您可要好好待我……”
谢临风意识模糊,只觉浑身燥热难耐,根本分不清眼前人是谁,本能地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半个时辰后,偏殿的门被猛地推开!
“何人在此?!”
一队巡查的侍卫持刀闯入,火把照亮了殿内凌乱的景象——
谢家二公子谢临风衣衫凌乱,而太子妃的侄女陈清月更是鬓发散乱,泪痕满面!两人姿态竟暧昧地纠缠在一起!
“这、这……”侍卫统领大惊失色,立刻命人封锁现场,同时派人急报皇后。
凤仪宫内,皇后沈清漪一掌拍在案上,茶盏震翻,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地。
“荒唐!”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跪在地上的谢临风和陈清月,又看向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太子妃陈氏,冷笑一声:“琼林宴上,众目睽睽,谢二公子竟敢在宫中行此苟且之事?!”
谢临风此时药效渐退,终于清醒过来。他抬头一看,见自己衣衫不整,身旁还跪着个陌生女子,顿时脸色煞白:“臣……臣冤枉!”
陈清月垂首啜泣,声音哽咽:“皇后娘娘明鉴……臣女、臣女只是路过偏殿,谢二公子却……”
她欲言又止,脖颈上的红痕清晰可见,任谁看了都会浮想联翩。
太子妃陈氏适时跪下,哀声道:“皇后娘娘,清月自幼守礼,今日遭此羞辱,往后如何做人?求娘娘做主!”
皇后冷冷看向谢临风:“谢二公子,你有何话说?”
谢临风咬牙:“臣被人下药,根本不知发生何事!”
“下药?”皇后眯眼,“谁能证明?”
殿内一片死寂。
皇后冷眼扫过他,心中冷笑。琼华是她看着长大的,这谢二当真是荒唐至极!还好琼华没有嫁给他。但眼下皇帝正因科举舞弊之事震怒,若再闹出谢家与陈家的丑闻,朝堂必然动荡。
“传谢家主母!”
苏氏匆匆赶来,一见殿内情形,顿时面如死灰。她原计划是让谢临风与温琼华“生米煮成熟饭”,逼温家认下这门亲事,可如今……怎么变成了陈清月?!
太子妃陈如锦适时跪下,泫然欲泣:“皇后娘娘,清月是我母家侄女,如今名节已毁,若谢二公子不愿负责,她唯有以死明志了!”
皇后冷冷扫了一眼谢临风,又看向苏氏:“谢夫人,此事你怎么说?”
苏氏浑身发抖,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太子妃竟横插一脚!陈家虽出了个太子妃,可母家不显,更何况如今二皇子萧珩深受皇帝器重,太子之位岌岌可危,此时与陈家绑在一起,绝非明智之举!
可事已至此,若不认下,谢临风秽乱后宫的罪名足以毁了他!
谢临风看着母亲惨白的脸色,又想起那碗醒酒汤,心中一片冰凉。
——他被自己的母亲算计了。
他闭了闭眼,最终跪下,嗓音沙哑:“臣……愿娶陈小姐为妻。”
皇后冷冷扫视众人,最终疲惫地摆了摆手:“既如此,谢临风择日迎娶陈清月,此事不得外传!”
只是,这个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