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众人脸色骤变!
谢临渊脑中“轰”的一声,什么理智、什么规矩全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猛地就要撞门进去!
“让我进去!琼华!娇娇儿!”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尽的恐慌。
萧玉卿一把按住他,疾步上前:“我进去看看!”他迅速净手,闪身进了产房。
门再次关上,将更浓重的不安隔绝在内。
谢临渊僵在原地,浑身冰冷,仿佛血液都凝固了,巨大的恐慌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娇娇儿……娇娇儿……”他喃喃念着,失魂落魄。
温瑞也急得脸色发白,拳头捏得咯咯响。
王琳儿已经急哭了,被宇文瑾搂在怀里轻声安慰。
凌飞雨和沈砚面色凝重,萧珏也收起了扇子,满脸担忧。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中,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却稳健的脚步声,以及侍卫略显惊讶的阻拦声。
“王爷?您怎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月色下,宇文擎竟坐着轮椅,被凌飞云推着,出现在了归鸿苑门口!
他腿上依旧盖着厚毯,脸色在廊下灯光映照下略显苍白,但腰背挺直,眸光沉静。
“父……父王?”谢临渊愕然。
宇文擎并未看他,目光径直投向灯火通明的产房,声音不高,却带着奇异的镇定力量:
“情况如何?”
萧玉卿恰好从内间匆匆出来,脸上带着焦虑:
“表妹气力衰竭,寻常参汤效用不足,胎儿久滞恐有危险!需要更强效的提气固元之药,最好是能瞬间激发潜力又不伤根本的!”
这样的药,何其难得!便是皇宫大内,一时也难以寻获。
众人脸色更加难看。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自院外响起:
“此药,老朽或许有!”
只见医仙薛忘忧——或者说,凌崇,提着一个陈旧的药箱,在墨影的引领下,步履匆匆却异常沉稳地走了进来。
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此刻却双目炯炯,径直走到宇文擎和谢临渊面前,躬身一礼,随即打开药箱,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小盒。
“此乃‘九转还魂续命丹’,是当年老家主集数十年之力,采集天下奇珍,为飞雪小姐备下的保命之物,仅有三颗。飞雪小姐当年……未曾用完。此丹能在瞬间激发人体潜能,补充元气,吊住性命,且药性温和,不伤孕妇胎儿根本。”
凌崇双手将药盒呈上,老眼含泪,声音哽咽,“老奴守护此丹数十载,今日,终于能用于该用之人,告慰老家主和小姐在天之灵了!”
九转还魂续命丹!凌家秘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小的黑色药盒上。
宇文擎看着那药盒,瞳孔微缩,仿佛透过它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他伸出手,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接过药盒,入手冰凉沉重。
他抬眸,看向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稳的谢临渊,将药盒递了过去,声音低沉而清晰:
“拿去,给她用。”
谢临渊看着父亲手中的药盒,又看向父亲沉静却隐含鼓励的眼神,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
他没有丝毫犹豫,接过药盒,转身冲向产房门口,对守门的白芷嘶声道:“快!把药拿进去!给琼华服下!一定要救她!救孩子!”
白芷接过药盒,重重点头,闪身入内。
门,再次关上。
时间,在死一般的寂静中,被无限拉长。
谢临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将脸深深埋入膝间,肩膀微微颤抖。
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的更漏声。
宇文擎坐在轮椅上,目光依旧凝望着产房方向,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毯子一角。
凌飞雨走到他身边,轻轻将手搭在他肩上,无声地给予支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世纪——
“哇啊——!”
一声嘹亮而清脆的婴儿啼哭,如同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猛然刺破了沉重的夜幕,响彻在东宫的夜空!
“生了!生了!是位小世子!”稳婆欢喜的声音传出。
产房内外,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和松气声!
温瑞激动得一拳捶在廊柱上,王琳儿和宇文瑾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萧珏的扇子“啪嗒”掉在地上,沈砚背过身去,悄悄擦了擦眼角。
谢临渊却依旧紧绷着,因为里面温琼华的痛呼并未停止,稳婆还在喊:“还有一个!郡主,再用力!妹妹马上出来了!”
所有人的心再次提起。
好在,有了第一个孩子的顺利娩出,第二个似乎顺利许多。不过一刻钟——
“哇——!!!”
第二声同样响亮、却似乎更显娇嫩的啼哭,紧随而起!
“出来了!都出来了!是龙凤胎!恭喜郡主!贺喜郡主!是小世子和小郡主!”稳婆们欢喜得声音都变了调。
刹那间,厅堂内凝固的空气骤然流动!
谢临渊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他连滚爬爬地扑到门边。
温瑞狠狠一拳砸在掌心,大笑出声:“好!好!妹妹好样的!”
王琳儿又哭又笑,蹦跳起来:“太好了!包饺出来了!”
萧珏长舒一口气,扇子摇得飞快:“哎呀我的小心脏……”
沈砚紧绷的面容终于放松,露出释然的微笑。
宇文瑾和凌飞雨相视一笑,眼中含泪。
就连始终沉静的宇文擎,紧握毯子的手也缓缓松开,眼中掠过一丝极深的、如释重负的欣慰,以及……无人察觉的、对过往的一丝追忆与怅然。
产房门终于再次打开,白芷和稳婆抱着两个用明黄襁褓裹着的、小小一团的孩子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疲惫却无比喜悦的笑容。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是龙凤胎!哥哥先出生,重六斤二两,妹妹晚一步,重五斤六两!郡主虽然脱力昏睡了,但脉象平稳,只是累极了,好好将养便无碍!”
谢临渊的目光先急切地投向门内,就要冲进去,白芷拦过他,“太子妃还在清理,里面血气重,太子妃吩咐了,收拾好了才让进。”
他看到碧桃等人正小心地为温琼华清理,她闭着眼,脸色苍白却呼吸平稳,这才稍稍放心。
然后,他才将颤抖的目光,投向那两个襁褓中的小生命。
那么小,那么软,红通通、皱巴巴的小脸,眼睛还紧紧闭着,哥哥的哭声洪亮,妹妹则细细弱弱地哼唧着。
这就是他的孩子……他和琼华的骨肉……他们的“包饺”。
巨大的喜悦与感动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让他眼眶再次发热。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却又不敢去碰,生怕自己粗糙的手弄疼了他们。
凌飞雨笑着上前,接过妹妹的襁褓,熟练地抱在臂弯里,柔声哄着:“哦哦,不哭了,小饺饺,看看谁来了?是你爹爹呀。”
谢临渊这才鼓起勇气,从稳婆手中接过哥哥。
那小小的、温暖的重量落入怀中的一刹那,一种从未有过的、血脉相连的悸动与责任感,充斥了他整个胸膛。
他低头,看着怀中儿子依稀与自己相似的眉眼,又看看凌飞雨怀中那肖似琼华的女儿,心中满溢的幸福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包包……饺饺……爹爹的包饺……”他声音哽咽,轻轻用脸颊碰了碰儿子娇嫩的小脸蛋。
就在这时,或许是感受到了父亲的气息,怀中的哥哥忽然止住了啼哭,小嘴咂巴了一下,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尚且蒙着水雾的凤眼,隐约的轮廓,竟与谢临渊如出一辙。
他看着谢临渊,不哭不闹,只是静静地望着。
谢临渊的心,在这一刻,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抱着儿子,走到宇文擎的轮椅前,将孩子轻轻往前送了送,声音带着沙哑却真挚的喜悦:“父王,您看……”
宇文擎的目光,落在襁褓中那张小小的、与自己儿子相似的脸上,久久未动。
半晌,他才缓缓抬起手,极其小心、极其轻柔地,用指腹碰了碰孩子温热的脸颊。
那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眼中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在这一碰之下,悄然融化。苍白的唇边,几不可察地,泛起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低哑,却仿佛蕴含了千言万语。
晨光,终于穿透云层,洒落庭院。
一夜惊惶,终得圆满。新的生命,带来了无尽的希望与喜悦,也悄然连接起断裂的过往与充满可能的未来。
而在众人视线不及的角落,凌崇(薛忘忧)望着这温馨的一幕,望着宇文擎脸上那罕见的柔和,望着谢临渊初为人父的喜悦与珍重,老泪纵横,对着北方天空,无声叩拜:
“老家主,小姐……你们看到了吗?小主子平安降生,少主他……也回家了。凌家……有后了。”
东宫上下,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
在遥远宫墙的阴影里,一双妖异的眸子,
正遥遥望向这片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的殿宇,
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意味深长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