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拂过东院回廊,袖口那片蓝纹铁轻轻相撞,发出细微的金属声。
千乃站在祖祠前的石阶上,没有进去,也没有回头。身后训练场的方向传来脚步声,是照叶和明远带着新编组的巡逻队收队。他们没靠近,只是在远处停下,像在等什么信号。
她低头看了眼掌心。
昨天那一掌下去,地面裂得干净利落,没人再质疑她的力量。可她知道,裂的只是石头,不是人心。
苍从侧廊走来,手里没拿地图,也没带苦无。他站定,看着她:“你没去圣阁。”
“我不住那儿。”她说,“也没打算住。”
“族里有人觉得,圣女该在祠堂起居,主持晨祷,观星卜事。”
“那他们找错人了。”她抬眼,“我要的不是香火,是改变。”
苍没笑,也没皱眉,只是点了点头:“三位元老愿见你。午后,在旧议厅。”
她应了声,转身朝祠堂后殿走。路过一排陈列柜时,脚步顿了顿。柜子里摆着历代圣女用过的卷轴、铜铃、占星盘,全都落了薄灰。她伸手,指尖擦过玻璃,留下一道干净的痕迹。
午后,旧议厅。
三位长老坐在上首,面容枯瘦,眼神却锐利。他们没穿礼服,也没摆仪仗,像是刻意淡化这场会面的仪式感。
“千乃。”中间那位开口,“你昨日所展之力,确为圣女之资。然圣女之责,不在斗勇,而在通灵、护脉、守静。”
“通灵?”她坐在下首,“我昨夜看见北坡一只野兔被蛇咬伤,它的查克拉在腿根淤塞。这算通灵?”
三人微怔。
“我看见巡逻队里有个年轻人查克拉运行偏滞,是旧伤未愈。我也看见岩隐在边境埋了三处暗桩,今晚就会有人来收信号。这些,是通灵,还是实务?”
左侧长老沉声:“祖训有言,圣女不涉战阵,不掌权柄,只为血脉指引方向。”
“那方向是指引活着的人,还是祭坛上的牌位?”她直视对方,“百年前若没有先祖把柔拳从掌推改成指刺,咱们早被别族吞了。现在你们让我守着一堆老规矩,说这是祖训,可祖训里没写不准变。”
厅内静了片刻。
苍坐在角落,低头翻着一本旧册子,没说话。
右侧长老缓缓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知道,日向为什么分宗家和分家。”她说,“我想知道,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有人觉得,一部分人天生该被控制,另一人天生该被牺牲。”
三人没答。
她也不等答案:“我不当什么祭司。我要做的事,是让每个族人,不管是宗是分,都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回家吃饭。如果这叫离经叛道,那我离定了。”
没人反驳。
良久,中间那位长老低声道:“你若执意如此……至少,别毁了日向的根。”
“根不是规矩。”她起身,“根是活下去的本事。昨天我能裂地七米,今天我能看十公里外一个人的查克拉淤点。明天呢?我不停,族也不能停。”
她走出旧议厅时,天光正斜。
照叶在门口等她,手里拿着一卷图纸:“你让我们画的族史简图,画好了。”
她接过,展开。
不是传统的族谱树状图,而是时间轴加事件点。她用红笔标出三次大危机——外族入侵、内部分裂、资源断供——又在每个危机后画了个箭头,指向当时的应对变革:柔拳改良、迁村选址、查克拉导流术诞生。
“就用这个。”她说。
第二天清晨,训练场。
她没穿圣女礼袍,还是那身常服,袖口蓝纹铁随着动作轻响。照叶和明远站在她身后,手里各捧着一叠纸。
族人陆续到场,有老有少。没人说话,但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她把简图挂在木架上,用石钉固定。
“你们昨天看见我裂地。”她开口,“有人觉得那是炫耀,有人觉得那是警告。都不是。那是证明——证明我能做点事。现在我要做更大的事。”
她指向图上的第一个红点:“一百二十年前,水之国忍着打进来,我们被迫防守反击,靠什么活下来的?不是祈祷,是把掌击改成了指突,快了半秒,杀出去一条路。”
她划到第二个点:“八十年前,村子断粮,靠山吃山。可挖矿的族人总在地下失联。后来是谁想出用地脉查克拉做感应桩?是个分家族人,名字没记下来。但他救了三百人。”
她顿了顿:“现在呢?我们有白眼,能看查克拉流动;有新训练法,能让六个人像一个人那样行动。可我们还在用老规矩管人,用老想法做事。你们告诉我,这合理吗?”
人群微微骚动。
一位年长忍者出声:“圣女大人,变革若出错,代价太大。”
“那就试。”她说,“我立一条新训——凡有新思、新法、新器,皆可呈报。我亲自审。成,全族共修;败,不罚,只记教训。”
她从怀里取出一枚铜牌,正面刻着一个“试”字,背面是日向家徽。
“照叶,你来管这个。成立革新评议组,每月初一收提案,初十由我过目。通过的,族中出材料,出人手,支持试验。”
照叶接过令牌,手有点抖。
有人低声问:“分家也能报?”
“当然。”她看着提问的人,“不只是分家,谁都可以。你觉得苦无太重,想改形制,报。你觉得护腕影响出拳,想换材料,报。你觉得训练太死,想加新科目,报。”
又有人问:“要是被长老否了呢?”
“我说了算。”她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杂音,“从今天起,圣女不只通灵,还要导族。我的眼睛不是用来算吉凶的,是看问题、找路子的。”
场下静了几秒。
然后,一个年轻分家族人走上前,递上一张纸:“我……我想试试把查克拉导流纹刻在腿环上,跑动时能稳住下盘。”
她接过,扫了一眼:“明远,记下。下个月初审加一项。”
第二个人上来。
第三个。
苍站在场边,手里拿着那本旧册子,轻轻合上。
日头渐高,训练场上的影子缩成一团。
千乃站在木架前,手里还捏着那张族史图。边缘已经被风吹得微微卷起,她用石钉又压了压。
照叶低声问:“真让他们随便提?万一有人乱来呢?”
“乱来也比不动强。”她说,“以前咱们怕错,所以什么都不做。结果呢?别人进步,我们原地踏步。现在我有这个位置,就得把它变成梯子,不是神龛。”
她收起图卷,转身朝东院走。
风吹起她的衣角,袖口金属片在阳光下一闪。
照叶跟上,忽然问:“要是哪天你不在了呢?这套东西还能往下走吗?”
她脚步没停。
“那就让下一个敢说我来试的人,接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