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点头,正要转身去拿铁锹,却猛地发现情况不对!
有个客商模样的人不知何时进了酒店,正看着他们。
而他身边,还站着另外两个原本伏在角落打盹的客商模样的人,此刻也目光炯炯,手按在了腰间,显然藏着兵器。
孙二娘也发现了异状,心中大叫一声“不好!中计了!”
她反应极快,柳眉倒竖,尖刀一横,便欲扑上。
那客商却忽然开口,声音沉稳:“店家娘子,且慢动手。我等并非官府中人。”
孙二娘哪里肯信,冷笑道:“好贼子!演得好戏!竟敢算计到老娘头上了!”
话音未落,人已如一阵风般扑了过去,手中尖刀直刺那客商的心口。
她身手矫健,这一刺又快又狠。
岂料那客商不闪不避,只轻轻一抬手,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然后发先至,准确地扣住了孙二娘的手腕。
孙二娘只觉手腕如同被铁钳夹住,痛彻骨髓,尖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张青见状,怒吼一声,抄起一条长凳便砸过来。
旁边那两个“客商”立刻出手拦截,拳脚生风,竟都是硬手子。
店内顿时打作一团。
孙二娘手腕被制,又惊又怒,飞起一脚踢向对方下阴,招式狠辣。
那客商微微侧身,轻松避开,手上加劲,孙二娘顿时半边身子酸麻,动弹不得。
“娘子息怒,”那客商语气依旧平静,“在下曹正,原东京汴梁人氏,曾在东京开设酒店,也曾拜豹子头林冲为师。听闻二龙山有好汉聚义,特来相投。这些是我路上结识的兄弟,并非公差。方才见这伙官差押解人犯,便设计接近,本想伺机救人,不料却被娘子误认了。”
“林冲师父?”孙二娘一怔,停止了挣扎。
豹子头林冲的名号,她自然是听过的。
她仔细打量对方,见其目光坦荡,不似作伪,而且若真是官府陷阱,此刻早已拿下自己,何必多费唇舌?
张青那边也被那两个“客商”逼住,难以脱身。
那两人武功路数正大,也不下杀手,显然只是阻拦。
孙二娘心念急转,语气稍缓:“你说是便是?有何凭证?”
曹正松开手,从怀中小心翼翼取出一物,却是一柄打造得极为精致的木枪头,上面刻着一个细小的“林”字。
“此乃恩师所赠信物。恩师曾言,江湖上若有危难,可凭此物寻他旧日好友或门下弟子相助。听闻张青兄弟与山上的鲁提辖,都曾与恩师有旧。”
孙二娘接过那木枪头,仔细看了看,又递给赶过来的张青。
张青端详片刻,对着孙二娘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昔日曾得林冲指点过几招武艺,认得这确是林冲之物。
孙二娘这才彻底放心,顿时觉得尴尬万分,脸上飞起两朵红云,连忙敛衽施礼:“原来是林教头的高徒!奴家有眼无珠,险些害了自家兄弟!万望曹正兄弟海涵!”
她又瞪了那两个“客商”一眼,“还不快住手!”
那两人一笑,停手退开。
张青也赶忙还礼,连称“得罪”。
曹正笑道:“不知者不罪。嫂子手段高强,行事谨慎。若非如此,岂能在这虎狼之地立足?”
一场误会消弭,孙二娘连忙招呼众人坐下,又去查看那些被药倒的官差。
这一看,她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原来,她方才心急之下,拿错了药包!
那坛“好酒”里下的,并非寻常蒙汗药,而是她秘制用来对付十恶不赦之徒的“断魂散”!
此药毒性猛烈,服下后若无独门解药,一时三刻便会肠穿肚烂而死!
此时,那几个官差已是面色发青,口鼻中流出黑血,眼见是不活了。
就连那个囚犯,也因为饥渴难耐,偷喝了桌上公差碗里的残酒,此刻也倒在墙角,抽搐不已。
“坏了!”孙二娘跌足道,“药…药错了人!这…这如何是好?”
张青也是面色凝重。
杀几个作恶的公差本没什么,但那囚犯若真是梁山细作,岂不是误杀了义士?
而且此事若传出去,十字坡药翻官差,二龙山脱不了干系,正好给了慕容彦达发兵剿山的借口!
就在众人惶急无措之际,店外忽然传来一个洪钟般的大笑:“哈哈哈!弟妹,你这蒙汗药的生意,可是越做越回头了!怎地把自家兄弟也给麻翻了?”
随着笑声,一个胖大身影迈着大步走进店来,不是别个,正是花和尚鲁智深!
他今日按例下山巡查周边,听闻十字坡酒店来了几个形迹可疑的公差,放心不下,特地赶来查看。
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孙二娘惊呼“药错了人”。
鲁智深进得店来,目光一扫,见地上躺了一片官差,个个面色发黑,气息奄奄,又见孙二娘张青面色惶急,旁边还站着几个陌生面孔,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他先看向曹正:“这几位是?”
曹正赶忙上前,自报家门,并出示信物。
鲁智深一听是林冲的徒弟,大喜过望,拉着曹正的手连道:“原来是林兄弟的徒弟!不是外人!你师父近来可好?俺在东京时,多蒙他照应!”
曹正神色一黯:“恩师…已被高俅老贼害死在沧州牢城营了…”
鲁智深闻言,如遭雷击,虎目圆睁,虬髯戟张,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那厚木桌子竟被砸塌半边!
“啊呀!气煞酒家!高俅老贼!俺日后必杀你为林兄弟报仇!”
他悲愤交加,声音哽咽。
众人一番劝慰,鲁智深才稍稍平复。
孙二娘趁机将方才误会和下错药之事说了,忧心忡忡道:“大哥,如今怎生是好?怕是闯下大祸了…”
鲁智深环眼一瞪,走到那个囚犯身边,探了探鼻息,尚有游丝。
他沉声道:“慌甚么!这人还没死透!弟妹,解药何在?”
孙二娘忙取来解药。
鲁智深捏开那囚犯的嘴,将解药灌了下去。
又看了看那些官差,对张青和曹正带来的兄弟道:“这些鸟官差,死便死了,正好为民除害!拖去后面园子埋了,手脚干净些!衣物令牌、腰刀盘缠,都搜刮了,送上山去!”
张青等人依言行事。
鲁智深则亲自守着那囚犯。
过了一炷香功夫,那囚犯呻吟一声,竟悠悠醒转过来。
见他醒来,鲁智深连忙询问。
那囚犯得知是二龙山好汉救了自己,感激涕零,坦言自己并非梁山细作,乃是青州一名小吏,因不肯同流合污,揭发了上官贪墨之事,反被慕容彦达诬陷为梁山细作,欲置其于死地。
众人听罢,唏嘘不已。
鲁智深道:“既然如此,你且在山下养好伤,俺让张青兄弟送你些盘缠,远走高飞去吧。”
处理完这桩意外,天色已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