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课举办多年以来，拿了大满贯的天才童生屈指可数，往前数个十几年还是明志学堂那个叫尹青山的。
说起尹青山，明明是他们的同辈人，却耀眼得让人抬不起头。
这小子十几岁就中了秀才，二十多岁就中了举人，在全镇读书人中风头无两。
季夫子想起了当年被尹青山支配的恐惧，他颤声道：“不会又出一个尹青山吧？”
虽然学子们能成材是好事。
但成材的不是自家学子就很伤心了。
温夫子咽了咽口水，强行镇定道：“冷静，哪有那么多尹青山，这么多年才出这么一个天才，你当是天上批量掉文曲星呢？”
季夫子一想也是。
温夫子还在找理由：“而且这小子的字，你看这烂字！这像话吗？就这种狗爬字还想去考科举，我家鸡在地上走两步都比他写得好看！”
季夫子心态一下就放平了，他甚至开始了阴谋论：“一会儿跟院长知会一声，等公布名单的时候看看这孩子是谁，若是跟镇上的乡绅们有关系……说不定是考题被弄走了。”
字写得奇烂无比，题答得一字不差，这很难不让人怀疑。
明志学堂。
方举今日在讲论语的新篇。
张彦在座位上兢兢业业地练字。
背文章和识字都有理由圆过去，唯独他的狗爬字需要逐渐转化，免得被人发现异常。
他算过了，从丑字进化到中上水平，至少控制在一个月以上，而这需要每日大量的书写，所以他上课下课时都在写。
这还是他高中时期养成的习惯，由于高中时间实在紧张，老师讲错题卷子这类已经掌握的知识时，他就会拿出其他科的试卷开刷，这样学习效率更高。
方举早就发现了他没专心听课，但张彦并不吵闹没有影响到其他人，被他叫起来回答问题时也都对，所以方举就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方举很想知道张彦的考试成绩。
因为尹青山那小子在书斋跟众位夫子一起批阅会课试卷时，一直念叨张彦，就差没把想挖人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方举也想知道张彦的实力究竟有多强，竟被尹青山这样骄傲的夫子给单独看中了。
“今日的课就讲到这里，放学。”
“谢过夫子。”
学子们收拾着东西陆续离开，方举却径直走到张彦，好奇地问道：“张彦，会课题答得如何？”
张彦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如实道：“挺好的，我都答完了。”
方举闻言点头：“不错，就应该这样。即便是遇到不会的题，也要努力答个试试，万一碰巧答对了，也算是好的。”
“嗯……”张彦组织了下语言，诚恳道，“夫子，我没有瞎蒙，我答的内容都是我会的。”
反正结果早晚要公布。
他可不想等出结果那天被所有人缠着问话，那场面想想就觉得要解释到口干舌燥。
方举听到这话，低垂的眼皮慢慢掀起，那双葡萄干似的眼睛逐渐睁成了葡萄，就连目光都带着清澈的震惊：“你说什么？！”
方举怀疑他听错了。
张彦方才说他答完了，他都会？？？
怎么可能！
这次会课题难到就连那院里的那几个童生都没把握说全答对！
学堂里的学子们已经陆续走完，室内就剩师生二人。
张彦笑吟吟地说：“如果会课不卡字迹的话，那学生应该能拿第一名。”就算别人也能答满分，那也是并列第一。
说着张彦捧起桌上刚练好的字给他看。
依旧是丑得不堪入目。
但已经比前几天好了那么一丢丢。
方举感觉自己吃了无数个惊，本来只是顺便打听打听张彦的成绩，结果却听来这么震撼的回答，简直震惊他八百年。
这时，他又想起赵润川跟他说的那首静夜思，那是张彦所做……
此子，此子前途无量啊！！
而身为这样神童的老师……方举的危机感瞬间就来了。
怪不得尹青山天天念叨张彦呢，感情是早就发现张彦这块璞玉了！
不行，他得跟尹青山抢一抢，怎么也得多当一阵子张彦的夫子！
思索定了以后，方举咳了咳道：“好孩子，你是为师见过最聪明的学子，只是这字写得着实丑了些。不过你也别担心，为师最擅长教人写字，我来亲自教你！”
说罢他搬来了把椅子，开始教张彦练字。
只是在假装字不好的张彦：……
完蛋。
因为太过优秀而被老师留堂了。
谁来救救他？？
方举的热情持续了好几天，每天放学后都要揪住张彦练字，情绪最投入时还手把手教落笔，恨不得把自己毕生所学都传授给这孩子。
张彦本来就在压制着自己的书法，但由于方举的介入，竟将他计划的进度又给提前了无数次。
方举还在慷慨激昂地教授：“不错不错，这个永字写得好！为师跟你说，练字最难得就是这个字，只要永写得好，写其他字都轻而易举！”
张彦当然知道。
他六岁就跟书法家爸爸习字，每天都要写上千遍的永字，练到几欲吐血。
现在仿佛又回到了噩梦最初时，搞得他都有点不想装了……
不过还好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天，因为会课成绩要出了，全镇都躁动了。
张彦早上刚把书囊放下，就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传来：
“重大消息！重大消息！”
“听说这次出了一个神童，拿了大满贯！”
屋里的学子们齐齐起身，瞪着震惊大眼睛问道：“大满贯是什么？是全答对了吗？”
“对啊！据说上次拿大满贯的还是尹先生，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啊！”
“天老爷！是哪个学堂的童生这么强啊，居然能赶上尹先生的成就！”
“都还没放榜呢，我们哪会知道啊？赵公子任公子，会课就是由几大学堂和乡绅举办的，你们肯定提前就知道消息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