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祠堂,张显排位在上。
张瑜跪在地上,双手手心朝上,高高举起,少年的脊梁挺得直,跪得稳。
张族长的藤条一下下抽在他手上,掌心的红印逐渐渗出血迹,火辣辣地烧着他的肌肤。
张彦刚回来就看到这一幕,快步过来按住张族长的手,制止道:“族长别打了,哥的手还要写字,打废了就考不了试了!”
“考试?”张族长紧紧地攥着藤条,眼中泪光闪烁,带着绝望的意味,“他考不了试了,他这辈子都考不了了!考不了了啊!!”
“为什么考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彦没明白。
张瑜闭上眼,声音微颤:“因为我放弃秀才身份,去参加了吏考。”
张彦一怔,原来如此。
吏考出来的人,是为官员办事的役,地位极差不说,升迁的可能性也极低。
而一旦选择了吏考,那将是彻底放弃了科举,再无科考的机会。
在注重名声的士林圈子,此举会让人觉得张瑜自甘堕落,丢人至极。
但张瑜这样一个老实孩子,就是做了。
张彦蹲在他面前,问道:“哥,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想不通,张家全族被他带得都步上正轨后,不缺吃不缺穿,只需要专心读书科举就好了,张瑜到底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去吏考。
张瑜看着弟弟,哑声道:“因为我想做官。”
张彦眼尖地发现:张瑜眼中并没有愧色,也没有悔色,张瑜至今都觉得自己是对的。
张族长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他厉声道:“你想做官……你想做官为何不走科考?你已经是秀才了,只要中了举就能有机会做官,那至少还能是个七品官的起点!”
张族长话音一转,悲怆的声音拔高:“再看看你现在!你降格求仕,考上了吏!吏啊!那是吏!那不是官!你要熬上许多年都做不到九品官!你的整个人生都毁了啊!瑜哥,我的瑜哥,你为何如此的糊涂!”
族长的声音到最后都有了哭腔,他有愤怒也有惋惜,但更多的是心疼。
张族长惋惜的是族中好不容易出了个秀才,更惋惜张瑜的大好人生就这样毁了,他才十六岁,可他的人生已经没有未来了。
张瑜的眼泪也砸了下来,泪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掉,他低声道:“可我想早点进官场,我等不到科举了。”
这话在张族长看来就是愚人之言,是飞蛾扑火。
张彦其实也不是很理解,但基于对张瑜的了解,他又问道:“你为何急于进朝堂?”
张瑜被问得一怔。
他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
十六岁的少年说:“弟,我觉得你很辛苦。”
张彦张了张口,又没有说出话。
他甚至在想。
难道是跟自己有关系?
张瑜含着泪,心疼地说:“你帮助全家,帮助全族,将所有人的未来都扛在自己肩上。你做生意,考科举,现在还要跟朝堂中的高官斗争。弟,你才十三岁,十三岁的肩膀不该承担这么多。我想替你分担。可是三年太长了,等三年才能秋闱,落榜了再等三年,三年又三年,我要熬到多少个三年才能去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