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阳光透过常家客厅的落地窗，洒下一片暖融融的光斑。
常念安提前十分钟收拾妥当，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言泽发来的消息：“我已经在楼下了。”
她拎起帆布包下楼，常家司机早已恭敬地站在车旁等候，拉开后座车门时，目光不经意间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两秒。
常念安弯腰上车，顾言泽已经坐在里面，黑色休闲西装外套搭在膝上，指尖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屏幕。
车子平稳启动，常念安眼角的余光瞥见司机通过后视镜频频打量他们，见她看过来，又掩饰性的低下头。
她悄悄碰了碰顾言泽的胳膊，顾言泽立刻会意，抬眼时脸上挂着笑意，转头温声对她说：“昨天跟你说的那幅《暮江》，今天应该能看到原作。”
“真的？”常念安配合地睁大了眼睛，语气里满是期待，“我之前只在画册上见过，据说笔触特别细腻，尤其是江面的光影处理，堪称一绝。”
“等会儿带你仔细看。”顾言泽微微侧身，声音放低了些，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不过我对这些向来不太懂，等会儿可得靠你给我讲解。”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络又自然，刻意放大的笑声冲淡了车厢里那丝微妙的尴尬。
司机的目光渐渐收敛，专注地盯着前方路况，只是偶尔还会用余光扫过后视镜。
半小时后，车子驶入市中心的艺术展馆停车场。
当车门打开的那一刻，常念安和顾言泽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展馆内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油墨香。
常念安瞬间被墙上的画作吸引，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
她站在一幅印象派作品前，眉头微蹙，眼神专注，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帆布包的带子，时而点头，时而若有所思。
每一幅画她都看得格外认真，嘴角始终噙着浅浅的笑意，眼里闪烁着对艺术的热忱。
顾言泽跟在她身后，兴致缺缺地扫过那些色彩斑斓的画布。
他并不十分喜欢这样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的展馆。
目光漫无目的地四处游移，从墙上的画作飘到其他参观者身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言泽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顾言泽心头一紧，循声望去，只见常雅柔穿着白色连衣裙，裙摆上缀着的珍珠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往日里总是带着甜笑的脸上，此刻却凝着一层寒霜。
她的目光没有落在顾言泽身上，反倒像两枚淬了冰的钉子，死死钉在他身侧不远处的常念安身上。
常念安正对着一幅静物油画看得入神，听见这熟悉又带着敌意的声音，下意识地抬起头。
“柔柔，你听我解释……”顾言泽反应极快，连忙上前一步，试图挡在两人中间，打破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可常雅柔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眉头紧紧蹙起，语气里满是委屈与质问：“你们是一起来的吗？言泽哥哥不是说最近一直在忙公司的事，连回复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吗？”
顾言泽急了，伸手想去拉常雅柔的手腕，可常雅柔猛地往后一躲，他的手扑了个空。
顾言泽急忙解释，语速都快了几分，“是我妈，非让我带她出来看展，我实在推脱不掉才来的！”
不远处，周叙白正慢悠悠地踱步过来。
他刚才本和常雅柔并肩站在一幅风景油画前，谁知常雅柔突然看到了这边，二话不说就快步冲了过来，硬生生跟他拉开了距离。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嘴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里带着几分看戏的玩味。
就在顾言泽还想继续解释的时候，周叙白轻描淡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顾家这是要换个联姻对象吗？听说前几天常阿姨还四处打听念安小姐的事情，看来是有了新的属意。”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常雅柔的面色瞬时变得惨白，目光在顾言泽和常念安之间来回巡视，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但也只是片刻，她突然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戾气，只留下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顾言泽这才注意到周叙白，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记得上次朋友聚会上，周叙白明明和常雅柔还不相识，怎么才过了没多久，两人竟然一起结伴来看画展了？
“言泽哥哥……”常雅柔再次抬起头，眼眶已经红了，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委屈巴巴地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所以才找借口不理我，还跟她出来，你真的要把我换掉吗？”
顾言泽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煽风点火的周叙白，眼神里满是警告，随即又转向常雅柔，语气放软了许多，带着安抚：“不是的柔柔，你别听他胡说！那真的都是我妈的意思，我心里喜欢的人一直是你，怎么可能会换掉你？”
一旁的常念安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场面，也连忙开口解释：“雅柔，你别误会。我和顾言泽真的不熟，今天出来纯粹是为了应付顾阿姨，我本来也不想来的。”
她的声音温和，带着几分安抚，不想把事情闹大。
听到两人的解释，常雅柔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眼底的戾气褪去不少，只是那委屈的神情还未完全消散，依旧低着头。
周叙白的声音又幽幽地飘了过来，音调不高不低，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原来是长辈的意思，怪不得。”
那“怪不得”三个字被他说得拖长了些，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是恍然大悟。
常雅柔脸上的笑意僵住，刚松开的眉峰又紧紧蹙起，看向周叙白的目光里，重新添了几分探究。
顾言泽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周叙白那副云淡风轻又暗含挑衅的模样，简直把他气到牙根发痒。
可不等他发作，那个被他刚才忽略的关键问题突然冒了出来，他强压着怒火，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叙白和常雅柔，语气带着几分质问：“你们又怎么会一起过来？”
常雅柔闻言，秀眉瞬间蹙起，看向顾言泽的目光带着几分受伤：“言泽哥哥不相信我吗？”
顾言泽哪敢再惹这位大小姐不快，连忙摆了摆手，语气软了下来：“不是的，我只是奇怪，明明你们之前……”
“之前怎样？”常雅柔直接打断他，语气直白不含拐弯，“周少本来想约姐姐，姐姐今早说她有约，我又早就想来看看这场画展，所以才一起过来了。”
一旁的周叙白始终笑容不变，唇角噙着那抹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闻言，目光缓缓转向常念安，语气带着几分似真似假的遗憾：“也是不巧，每次想邀请念安小姐，都恰好碰到念安小姐有约。”
常念安在心里暗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明明昨天下午她就明确跟他说过，今天要和顾言泽一起来看画展，他这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正腹诽着，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念头猛地冒了出来：难道周叙白之前说他喜欢的人是常雅柔？这个猜测让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周叙白。
可他依旧是那副坦坦荡荡的模样，眼神平和，笑容自然，既没有刻意回避她的目光，也没有丝毫心虚闪躲，让人完全看不出半点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