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北地灾郡。
疲惫不堪的漕粮车队终于抵达目的地,雪白(经反复查验确认无毒)的米粮被有序地分发给面黄肌瘦的灾民。
当第一碗稠粥被熬煮出来,那升腾的热气与米香,仿佛驱散了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的绝望。
灾民们跪地叩谢皇恩,感激涕零。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速传回京城。
三皇子力排众议、确保首批救命粮顺利送达灾区的举动,虽未大肆宣扬,却在朝野上下和民间赢得了极高的赞誉。
此消彼长,那些试图阻挠破坏的势力,则暂时偃旗息鼓,至少明面上,不敢再轻易伸手。
清河渡的风波,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涟漪渐平。
而此刻,朝慈与严彧,早已回到了那座清幽静谧的青鸾院。
依旧是那棵老海棠树,枝叶愈发繁茂,在初夏的阳光下投下大片舒适的阴凉。
朝慈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半眯着眼,仿佛从未离开过。
严彧也回到了假山后的岗位,身姿依旧笔挺如松,气息沉凝。
任务完成的密报早已通过特殊渠道呈递给了谢兰殊。
这日午后,谢兰殊难得没有待在书房,而是坐在了海棠树下的石桌旁,亲自煮水烹茶。
茶香清冽,与院中的药香、花香交织,别有一番韵味。
莫管事安静地伫立在不远处。
谢兰殊斟了两杯茶,没有看向任何特定的方向,只是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温和开口:
“十一,影七,辛苦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隐匿于树影和假山后的两人耳中。
朝慈从树上轻巧跃下,严彧也从假山后转出,两人来到石桌前,躬身行礼。
“属下分内之事。”两人异口同声,语气平静。
谢兰殊将两杯茶推了过去:“坐吧,尝尝今年的新茶。”
这是一种无声的认可与犒赏,超越了主仆的界限,带着一丝盟友般的意味。
朝慈从善如流地坐下,端起茶杯,嗅了嗅茶香,然后小口啜饮,姿态闲适,仿佛只是寻常的午后品茗。
严彧迟疑了一下,也在朝慈旁边的石凳上坐下,端起茶杯。
“北地传来消息,粮食已顺利分发,灾情得以缓解。”谢兰殊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缓缓说道,“三殿下那边,也稳住了局面。”
“此番,多亏了你们。”他抬起眼,目光真诚地看向朝慈和严彧,“若非你们洞察先机,果断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朝慈放下茶杯,笑了笑,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却又透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少主运筹帷幄,我等不过是依令而行。”
严彧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谢兰殊知道这是谦辞,也不点破。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出色的青年,一个智计百出,潇洒不羁;一个沉稳狠厉,坚若磐石。
“经此一事,有些人想必会安分一段时间。”谢兰殊语气转淡,“但暗流从未停止。接下来,或许会有更多、更复杂的任务。”
“但凭少主吩咐。”朝慈应道,语气依旧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严彧也沉声道:“万死不辞。”
谢兰殊看着他们,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他举起茶杯:
“以茶代酒,敬二位。”
朝慈和严彧也举起了杯。
三只茶杯在空中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静谧的庭院中悄然落定。
茶水微涩,回味却带着甘甜。
饮尽杯中茶,朝慈和严彧便再次退回了阴影之中,重新化作了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的“影子”。
谢兰殊独自坐在石桌旁,看着空了的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窗外阳光正好,海棠树的影子斑驳摇曳。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拢了拢衣袍,目光再次投向书桌上那堆积如山的书卷与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