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母动作麻利,就着灶膛里的余火,很快贴好了几个金黄喷香的玉米面饼子,又熬了一锅热乎乎的野菜糊糊,还把仅有的两个鸡蛋卧在了里面,端上桌时,黄白分明,看着就勾人食欲。
“快,娃儿,趁热吃!”严母把最大的一碗糊糊和饼子推到朝慈面前,眼里满是慈爱,“别客气,到了这儿就跟到家一样。”
朝慈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食物,又看了看严母和旁边沉默坐下的严彧,再次轻声道:“谢谢大娘,谢谢……严队长。”
他拿起饼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斯文,咀嚼得很慢,与严彧那大口喝糊糊、几口就干掉一个饼子的豪放吃相形成了鲜明对比。
严母越看越觉得这娃儿招人疼,长得俊,说话斯文,吃饭也秀气,跟她见过的所有农村娃儿都不一样。
她心里盘算着,这么个天仙似的人儿,可不能委屈了。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安置问题就摆在了眼前。
严家就三间土坯房,堂屋兼厨房,东边是严母住着,西边原本堆放杂物的那间小一点,倒是能收拾出来。
严母看向儿子:“彧子,你看……让朝慈住西厢房咋样?咱俩赶紧拾掇拾掇。”
严彧没说话,只是站起身,径直走向西边那间房。
朝慈也默默跟了过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淡淡的尘土味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靠墙垒着一个土炕,炕席有些旧了,但还算完整。
墙角堆着几个破麻袋,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还有一些用不上的农具靠在墙边。
窗户不大,糊着的窗户纸有些发黄,但没破。
四面墙壁是光秃秃的土墙,因为久不住人,显得有些清冷。
“有点乱,收拾一下就行。”严彧说着,就开始动手。
他力气大,动作利索,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归置到角落,空出了大半地方。
严母也赶紧拿来扫帚和抹布,帮着清扫炕上和地上的灰尘。
朝慈见状,也默默上前,拿起另一块抹布,想要帮忙擦拭窗台和炕沿。
“哎呦,你快放着!”严母连忙阻止,“你这细皮嫩肉的,哪能干这粗活,歇着去,俺跟彧子一会儿就弄好了。”
朝慈拿着抹布的手顿了顿,看向严彧。
严彧正把最后一个麻袋摞好,回头看见朝慈拿着抹布站在那儿,他顿了顿,没像严母那样直接拒绝,只是说了句:“随便你。”
朝慈便不再犹豫,学着严母的样子,开始仔细地擦拭起来。
他的动作依旧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但很认真,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严彧看着他纤细的背影和那双与粗糙抹布格格不入的手,眼神复杂。
这人,倒是没他想得那么娇气。
母子俩加上朝慈,手脚都算麻利,没多久,房间里就焕然一新。
炕上铺了严母找出来的、洗得发白的旧床单,虽然打着补丁,但干净蓬松。
一床同样干净的旧棉被叠放在炕头。地面扫得干干净净,杂物也码放整齐。
整个房间家徒四壁,空荡荡的,却透着一股被精心打理过的、质朴的整洁。
“好了好了,这样就能住人了!”严母拍拍身上的灰,满意地打量着,“就是啥也没有,委屈你了,娃儿。”
朝慈看着这个属于自己的、临时的小小空间,摇了摇头,真诚地说:“不委屈,很好了。谢谢大娘,谢谢严队长。”
能有片瓦遮头,有干净的被褥,对他而言,已是难得的安稳。
严彧走到窗边,检查了一下窗户纸是否严实,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对朝慈说:“晚上冷,炕我等下烧上。缺什么,明天再说。”
他的语气依旧是平铺直叙的,没有什么温度,但话语里的内容,却带着一种实实在在的关照。
“嗯。”朝慈点了点头。
严母又叮嘱了几句晚上盖好被子、夜里起风要关紧门窗之类的话,这才被严彧劝着回自己屋休息去了。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朝慈和严彧两人。
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有些凝滞。
煤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投下两人晃动的影子。
严彧站在门口,高大的身躯几乎挡住了大半光线。
他看着站在炕边的朝慈,昏黄的光线柔和了他过分精致的轮廓,却显得那双眼眸更加清澈见底。
“早点歇着。”严彧最终只干巴巴地吐出这四个字,便转身要走。
“严队长。”朝慈忽然叫住他。
严彧脚步一顿,回过头。
朝慈看着他,很认真地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严彧对上他那双过于干净的眼睛,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似乎又被勾了起来。
他移开视线,含糊地“嗯”了一声,没再多说,大步离开,并替他从外面带上了房门。
“咔哒”一声轻响,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朝慈走到炕边,伸手摸了摸干净的被褥,又环顾了一下这个虽然简陋却充满善意的小小空间。
【宿主,我们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稳定的住所是温暖的家的重要组成部分!看来这位严队长面冷心热,是个优质潜力股呢!】
朝慈没有回应系统的雀跃,他只是安静地坐在炕沿,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感受着这片陌生土地上,为他点亮的一盏孤灯。
而门外,严彧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昏暗的堂屋里,听着里面再无动静,这才转身,走到灶膛边,沉默地往西厢房那个土炕的炕洞里,添了几把耐烧的硬柴。
火光跳跃,映照着他硬朗的侧脸,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