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喧嚣在生死契落笔的刹那骤然凝固，连风都似被擂台中央的杀气冻结。
孙平负手而立，月白长衫在灵气激荡下微微鼓荡，眼底的轻蔑已化作实质的寒意。他看着对面的林越，像在打量一只闯入猎场的野兔——挣扎得再凶，终究逃不过被撕碎的命运。
“林越，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孙平的声音漫不经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现在跪下认输，自废灵根，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林越握着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的汗水浸湿了粗糙的衣料。他没说话，只是将道丹内的水火二气缓缓流转，赤血藤淬炼过的肉身隐隐发烫，那是极致警惕时才有的反应。
裁判长老见两人再无言语，高声喝道：“生死擂，开始！”
“嗡——”
话音未落，孙平周身的灵气已如潮水般暴涨，青绿色的光晕在他掌心凝聚，落地的刹那，擂台地面突然“咔嚓”作响，无数带着倒刺的藤蔓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瞬间织成一张三丈见方的藤网，带着腥气的风呼啸着，朝着林越兜头罩下！
“《青藤绞杀术》！孙师兄一上来就动真格的了！”
“那藤网上的倒刺泛着绿光，定是淬了‘腐灵散’，沾到就完了！”
台下惊呼四起，王铁牛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咯吱响，张小六更是紧张得捂住了嘴，生怕看到血腥的一幕。
林越瞳孔骤缩，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如被劲风卷起的枯叶，向后飘出丈许，堪堪避开藤网落下的轨迹。“砰”的一声闷响，藤网砸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青石地面被倒刺扎出密密麻麻的深坑，泛着诡异的绿色汁液。
“只会躲？”孙平眉头微蹙，显然对这结果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只需一招就能让这刚筑基的小子失去战力。左手掐诀间，那张藤网突然分裂，化作数十条手臂粗细的藤鞭，如毒蛇出洞般从不同方向抽来，有的直取面门，有的横扫下盘，封死了所有闪避的角度。
藤鞭划破空气的锐响刺耳，带着木系灵气特有的柔韧与刁钻，哪怕是筑基中期修士，被缠上也得脱层皮。
林越却不退反进，脚下步伐变幻得越发诡异。他没有硬接，而是借着藤鞭交错的间隙腾挪——时而如猿猴攀枝，侧身避开擦着鼻尖飞过的藤鞭；时而如鲤鱼摆尾，拧身躲过扫向腰间的攻击。他的速度不算顶尖，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找到生机，仿佛提前预判了藤鞭的轨迹。
这是他在断龙崖躲避血牙狼时悟出来的身法，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每一步都踩着最刁钻的角度。更重要的是，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些藤鞭的脉络，道丹内的水火二气随着视线流转，像两把无形的刻刀，在脑海中勾勒出藤鞭的灵气走向。
“找到了。”林越心中微动。
孙平的《青藤绞杀术》虽猛，却有个不易察觉的破绽——主藤与侧藤的连接处，灵气流转明显滞涩，如同编织物的“结”，只要斩断这个结，整道术法便会出现紊乱。
“铛！”一条藤鞭擦着林越的肩头飞过，带起的劲风刮破了他的外门弟子服，留下一道血痕。林越浑然不觉，指尖悄悄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火灵气，那火苗只有豆粒大小，却异常凝练，是他用《水火转元法》反复压缩水火二气，再结合赤血藤的热力才勉强掌握的小术法。
威力不强，却专克木系灵气。
孙平的耐心渐渐耗尽。他看着林越在藤鞭的缝隙中穿梭，像戏耍般避开所有攻击，怒火终于压过了从容。“既然你想死得慢点，我便成全你！”
猛地一拍擂台，孙平口中低喝：“青藤狱！”
“轰——”
刹那间，无数藤蔓从擂台四周暴起，如陡然升起的城墙，在两人之间筑起五丈高的藤墙，墙面上布满尺许长的尖刺，闪烁着幽光。更令人心悸的是，藤墙内部涌出浓稠的绿雾，所过之处，连坚硬的青石都被腐蚀出细密的坑洼，散发出刺鼻的腥气。
“这是……孙师兄的杀招！”有内门弟子失声惊呼，“‘青藤狱’既能困敌，又能放毒，就算是筑基中期修士，被困住也只有死路一条！”
林越被彻底困在藤墙中央，绿雾弥漫中，他能感觉到道丹内的灵气运转开始滞涩，皮肤接触到雾汽的地方传来轻微的灼痛。这是“腐灵散”的毒性在发作，虽不致命，却能持续削弱修士的灵力。
“躲啊！现在看你往哪躲！”孙平的声音从藤墙外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林越，感受灵气被腐蚀的滋味吧，这是你冒犯我的代价！”
林越没有慌乱。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忽略皮肤上的灼痛，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感知藤墙的灵气流动上。绿雾虽浓，却挡不住他对“节点”的感知——或许是孙平急于求成，这“青藤狱”的主藤节点比刚才的藤鞭明显得多，就在正前方那根最粗壮的主藤中段，灵气流转时甚至带着细微的震颤。
“就是现在。”
林越突然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光。他没有冲向藤墙看起来最薄弱的侧面，反而迎着扑面而来的绿雾，朝着那根最粗壮的主藤冲去！
“他疯了？！”台下众人哗然，王铁牛甚至想冲上台去，却被旁边的执事死死拦住。
孙平也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自寻死路！”他加大灵力输出，那根主藤上的尖刺瞬间暴涨，如出鞘的利剑，等着林越撞上来。
就在距离主藤不到三尺时，林越突然矮身，避开迎面刺来的尖刺，右手如闪电般探出，指尖那丝豆粒大小的火灵气被他用《水火转元法》压缩到极致，化作一根细如发丝的火丝，顺着主藤节点的缝隙钻了进去！
“嗤——”
细微的灼烧声在绿雾中响起，起初并不起眼，可下一刻，那处节点突然爆出一团火星，紧接着，仿佛点燃了浸油的棉线，火星顺着主藤的脉络飞速蔓延！
木系灵气最畏火焰，更何况是针对性的火丝攻击。主藤节点被破的瞬间，整面藤墙的灵气流转骤然紊乱，那些原本坚不可摧的侧藤像是失去了支撑，开始簌簌发抖，绿雾的浓度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不可能！”孙平脸色骤变，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与“青藤狱”的联系正在断裂，连忙掐诀想稳住术法，可那道火丝仿佛带着某种诡异的力量，竟顺着主藤的灵气脉络，反向侵蚀他的灵脉！
“噗！”
藤墙崩解的刹那，林越已如离弦之箭般扑了出来，拳头裹挟着水火交融的灰蒙蒙灵气，在孙平因灵脉紊乱而出现破绽的瞬间，狠狠砸向他的胸口！
“砰！”
拳头与孙平的护身灵气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孙平只觉一股刚柔并济的力量涌来，护身灵气剧烈摇晃，整个人被震得后退半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眼中满是错愕——这杂灵根修士的灵气竟如此诡异，水火交融之下，既带着火焰的霸道，又有水汽的黏滞，让他的木系灵气难以化解！
不等他回神，林越的第二拳已接踵而至。这一拳看似直奔胸口，却在即将击中时突然变向，擦着他的肋下滑过，指尖掠过衣袍的瞬间，一丝凝练的火灵气被悄无声息地拍进了他的灵脉！
“呃！”孙平只觉肋下传来一阵钻心的灼痛，仿佛有团火在灵脉里燃烧，原本流畅的灵气运转顿时一滞。
就是现在！
林越眼中精光一闪，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破绽，右手猛地捏诀，道丹内的火灵气与水汽疯狂交织，在掌心凝聚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那火球看起来慢悠悠地飘向孙平，表面甚至裹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像是随时会熄灭。
“这种小术法也敢丢人现眼？”孙平强忍着灵脉的灼痛，正想挥手拍散火球，却见那火球在靠近他三尺时突然炸开！
“轰！”
水汽瞬间化作白茫茫的雾汽，模糊了视线；被水汽包裹的火星则如附骨之疽，“腾”地一声粘在他的月白长衫上，燃起一小片火焰。虽不致命，却让他下意识地低头去拍灭火焰，露出了刹那的空当。
“你找死！”
孙平又惊又怒，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被一个刚筑基的外门弟子逼到了如此狼狈的境地。那点轻视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杀意——这小子太诡异了，不仅能在他的术法下存活，还能找到破绽反击，若今日不除，必成后患！
“玩够了，该结束了！”
孙平猛地抬头，双目赤红，周身的灵气如沸腾的开水般剧烈翻滚，青绿色的光芒几乎要凝成实质。他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诵着晦涩的咒语，那些原本枯萎的藤蔓突然再次疯长，这一次，藤条上竟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符文，每一片叶子都闪烁着危险的光泽！
“是‘符文加持’！孙师兄动真格的了！”
“那是内门才传的秘法，能让术法威力翻倍，林越这下真完了！”
高台上，几位长老也微微前倾身体，连九长老柳乘风都皱起了眉，手已悄然按在拐杖上——他能感觉到，孙平此刻的灵气波动，已无限接近筑基后期。
林越站在擂台中央，胸口微微起伏，刚才的反击几乎耗尽了他一半的灵气。他看着那些带着符文的藤蔓如潮水般涌来，感受着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笑。
孙平的全力爆发确实恐怖，但也暴露了最后的破绽——那些符文虽能增幅威力，却让主藤的灵气流转变得更加缓慢，节点的位置也更加明显。
他深吸一口气，道丹内仅剩的水火二气开始疯狂碰撞，赤血藤淬炼过的肉身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孙平，你的术法，我破得了第一次，就能破第二次。”
林越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藤蔓的呼啸，传入每个人耳中。他迎着铺天盖地的藤蔓，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主动冲了上去，右手凝聚起最后的火灵气，左手则握紧了那根淬过火的铁棍——
生死擂上，胜负未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