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心服口服、五体投地的拜服。借用后世郑板桥称许徐渭之言,“愿为太子殿下门下一走狗!!!”
唉,王云是没有学过后世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其实这些都是辩证唯物主义的内容。不过在几百年前,王阳明的新学便有了唯物主义的雏形,这也很是难能可贵的。
二人由道及佛,又延伸至儒、法、墨、纵横、阴阳诸家。每每王云遇有阻碍,朱厚照轻轻几句便会令其茅塞顿开,引得王云心痒难耐,兴之所至不免手舞足蹈。
“太子爷……”
令人厌恶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响起。
“太子爷,马上到宫禁时间了,这王大人该出宫了。”
虽心中不满,但不得不离去。还没等王云开口,朱厚照言道:“伯安,可否屈就到孤这东宫任职?”
“臣谢殿下大恩。”大喜过望的王云忙跪倒谢恩,“随侍左右能日日聆听教诲,守仁甘愿为东宫一舍人。”
舍人?一打杂的跟班?这王云真是心悦诚服啊,与“走狗”异曲同工啊。
“先屈尊东宫主簿吧。刘瑾,你取东宫腰牌与伯安,送伯安出宫。”
“谢殿下大恩!”
“奴婢领命。”
看着春风拂面、志得意满的王云,走在后面的刘瑾心想。“这王云是傻子吧,好好七品官降到从七品了,是,你能待在太子爷身边,今后有飞黄腾达的机会,但这是降职了还这么开心?有病吧?”
现在的王云可是恰似一块吸满水的海绵,需要立即找个地方把水存储起来,滴洒一点儿都会令自己痛惜万分。素来便对太监的不屑根深蒂固,你刘瑾的阴晴不定与某何干!
回到家中,王云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拿起桌上的笔奋笔疾书。
“公子,老爷让您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管家的话在耳边响起。
嗨,怎么把这茬儿忘了,自己回家没到正堂禀告父亲,这在以礼法严格着称的王家可是大不敬。王云放下笔急忙往正堂赶去。
王华手持一卷,在正堂正襟危坐。
“儿子叩见父亲大人,之前回家未行拜见,儿子知错了。”
王华没有开口,仍旧拿着那卷书看着。一盏茶之后,方才将手中的书卷合上放在桌上。
“起来吧。事师长贵乎礼也,治家无私法。汝今方回京复命,万不可骄矜恣肆。”
“父亲教训的是,儿子谨记教诲。”
“今日入宫参见太子殿下,可有何事?”
“儿子觐见太子殿下,今日只谈了三教九流。”
“哼,太子殿下聪颖,然尚未束发,难免跳脱。近来监国三日便寻理由迂回,在西华门外建豹房,找些贩夫走卒工匠之人,行机巧、犬马之事。梁学士痛哭流涕至御前请罪,言未尽太子师之责,捶胸顿足以致晕厥。朝议皆言殿下身边多谄佞之人。陛下睿智聪明,根于天性,宽仁庄敬,见于躬行。汝初入宫,不劝殿下大孝尊亲,上隆欢于慈极;彝伦故叙,下疏爱于天潢。却与殿下谈什么三教九流,汝欲效高俅、贾似道乎?”
“父亲息怒,儿子虽不肖,然谨遵父亲正心诚意之教诲。与殿下所议三教九流,非彼三教九流,儿子有所悟,然尚未全悟,待儿子开悟后再向父亲大人禀告。”
“哼,为父腆掌詹事府詹事,辅导太子乃本职。我家中断不可出蛊惑殿下之人。”
“是,儿子记得了。禀告父亲大人,太子殿下命儿子任东宫主簿。”
“哦?”一阵沉默之后,王华再次开口,“殿下对我父子二人也是看中,我儿不可以殿下未予擢升而心存懈怠,必不胜倦倦之至。”
“是,儿子谨遵父亲大人教诲。”
“下去吧。”
“遵命。”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王华一阵沉思。自己这个儿子生而不凡,妻子怀孕十四个月方产下此子,五岁仍不会说话,但对乃祖王伦公所读之书均默记之。乃祖根据《论语·卫灵公》所云“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为他改名为“守仁”,随后他就开口说话了。然一高僧过其家,摸着他的头说“好个孩儿,可惜道破。”
自小饱读诗书、颇有才名,然自认为“科举并非第一等要紧事”,天下最要紧的是读书做一个圣贤之人,引得朝中诸臣颇多非议,故二十七岁方中进士。
十七岁大婚之日不见踪影,却原来他遇见一道士打坐,向其请教,道士给他讲了一回养生术,他便与道士相对静坐忘归,直到第二天岳父才把他找回去。
十八岁时,与夫人诸氏返回余姚,船过广信,拜谒娄谅。娄谅向他讲授“格物致知”之学,甚喜。之后遍读朱熹的着作,思考宋儒所谓“物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皆具至理”的学说。为了实践朱熹的“格物致知”,他下决心穷竹之理,“格”了七天七夜的竹子,什么都没有发现,人却因此病倒。
种种奇幻之事层出不穷。在众人眼中,王云便是一个离经叛道的奇葩。王华不由得愁上心头,一个顽劣跳脱的太子殿下,加上自己这个另类的儿子,二人搅在一起究竟会作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举,不得而知。
王云可不这样认为哦,今天午后的一席话,令其茅塞顿开,之前困扰自己数年的疑惑一一破解。所谓“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格物、致知孰先孰后?天地万物形有万千,其理不变,道家所谓水无常形,佛家有云众生相皆臭皮囊。“心即理、致良知”、惟“知行合一”而。
王云越写越兴奋,住笔沉思之际又颇多感慨,总感觉意犹未尽。看看已近四更,却兴奋地难以入睡,五更天刚到便行至父亲房前,随早朝的父亲一同入宫,见到儿子这份勤勉,王华多了一分欣慰,他可不知道王云一夜未眠,思虑的事情跟他所想可是一点都不沾边。
早朝之后,朱厚照照例溜了号,刘健、李东阳、谢迁虽无奈却也未做深究,毕竟他们也有自己的盘算。
回到钟粹宫,看到一脸憔悴的温祥侍立门口。温祥昨晚就赶到京城了,只是晚了一步,城门已闭。他可没有刘瑾、高凤的面子,只好在城门附近找一地儿眯了一觉,城门一开便进宫候旨。
“温祥,孤分派你一事,此行艰巨,费时颇多,如遇危险,或九死一生,你可愿往?”挥手令众人回避后,朱厚照开口对温祥言道。
“回殿下,奴婢粉身碎骨不辞其艰,唯恐才疏学浅力所不及,耽误了殿下大事。”
“你近前来看。”说话间指着案桌上的一张纸对靠近的温祥说到,“孤所画之物出自南洋,据载此物由佛郎机人由新地带至南洋,大如拳、皮色朱红、心脆多汁、生熟皆可食、产量又高、广种耐瘠、栽种颇易,一亩数十担;这一个叶片扁平宽大、果实若锥形、长有尺余、顶有一分之须穗,耐旱、耐寒、一亩十余担。此物……”朱厚照又给温祥讲了土豆、橡胶、剑麻等作物的形态特征,及如何取种苗。不错,朱厚照就是要派温祥到南洋把地瓜、玉米、土豆等作物带回来。
面对即将到来的小冰河期,朱厚照太知道这些东西对种花家的意义,时不我待,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题。
现在这几个作物的产地在吕宋、交趾、真腊、苏禄,这些地方被西班牙、荷兰人占领盘踞,这些鬼佬对此类农作物看管极严,一旦发现有人试图偷运便施以极刑。故温祥此行不但要面对漂洋过海的未知,还要面临如何躲过检查的危险。
之所以朱厚照会选中温祥,一是看中温祥的忠心勤勉、做事得体思虑周全;二是温祥年幼,不易引人注意。
“回殿下,奴婢定不负殿下之命,肝脑涂地以报殿下。”
“温祥,此行九死一生,且一旦行迹败露,孤无法护你周全。你可想好了。”
“回殿下,此举乃殿下心系我大明百姓之创举,奴婢不才,蒙殿下垂青委以重任,以死以报殿下大恩。”
“孤不要你死,孤要你带着东西回来。死士其心可表,然此事更宜事成。且以两年为期,成与不成皆须复命,孤望你凯旋!”
“诺,奴婢定不负殿下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