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
朱厚照回到京城时,张升在此,已经绝食三日!
莫名其妙的朱厚照看着这位托孤大臣、自己曾经的老师,对着大明历代帝王的牌位不停叩首、喃喃自语!
这是,怎么了?
“张师傅!”
“陛下,老臣愧当这个师傅,您还是直呼老臣名字的好!”
那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让老先生这么生气?
没有啊,自己离京的时候还好好的,路上也没什么出格的事啊?
刘瑾?刘瑾得罪老先生了?
“李荣,传刘瑾。”
“不必传那阉人!老夫请问陛下,是陛下下诏给倭奴那两家下的勘合?”
嗨,我当什么事儿呢,就这!
“张师傅,是朕下的诏书!”
“陛下,去岁我大明弘治皇爷大行,无暇顾及,遂给倭奴两家草草下发勘合!后属下回报,两家全无感恩,心怀不屑!
今年,倭奴两家仅派属下奴婢前来我礼部,索要勘合。言语轻狂、举止傲慢!老臣申斥几句,倭奴不但不知悔改,还出言恐吓!
老臣将之交付刑部论处,岂知,刑部不但私放,司礼监还朱批发付其勘合!
陛下,奇耻大辱啊!我大明何时有这奇耻大辱!弘治十七年陛下设宴,倭奴便气势嚣张,如今,更是得寸进尺!迁延日久,这倭奴岂不是要贪猥无厌,行鸠占鹊巢之事,觊觎我大明正统?!
老臣羞为帝师、愧立朝堂,死亦无颜以见大明列祖列宗。”
说着,张升以头抢地,放声痛哭起来!
朱厚照赶忙命人将张升拉起来!
你以为倭奴不会,这些年,那些小矮子心心念的便是将我华夏纳入其版图、文化归于其名下。
这也是自己的疏忽,本来想给倭奴两家点儿甜头,示敌以弱落得个师出有名!没想到,后院先失火了!
这也是弘治帝在时,谆谆教诲过自己的!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与其走弯路,不如下猛药!
朱厚照命人搬过马扎,请张升坐下。
但,被拒绝了!
朱厚照只好蹲在一旁,陪着张升。
“张师傅,您也知道,现在的心腹大患,是鞑靼!我大明财政紧张、国库吃紧,无力再起战端,故,朕只好对倭奴怀柔!”
“陛下,小小倭奴,何足挂齿!想当年,太宗文皇帝一纸敕令,倭皇将犯我大明的数十倭寇捆绑而来请罪!
我大明虽然久不动刀兵,但区区倭奴,要我大明委曲求全?”
张升还有一句话没好意思说,你带人砍鞑靼的本事呢?匀出来不用一半,倭奴还不得跪下喊爹啊!
“张师傅,”朱厚照随说着,随将张升搀起来扶坐到马扎上!
“朕也有苦衷啊。去岁朕大婚,礼部筹划的银子是一百八十万两,鞑靼两次南犯,户部只给了四十万两,后来南苑战马救急,又挪用了三十万两!
这十万两,纵使父皇大行,朕不欲大操大办,皇后贤明。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今岁,朝堂动荡,各地要银子的奏折雪片般送至朕的面前!有官员上书,要减免商税、矿税,说是朕与民争利!
这眼见着倭奴两家勘合,宁波市舶司有了收益,想重整沿海边军。兵部、户部联名上奏封驳!师傅,这区区三千人的边军尚不能保全,若倭奴生事,我大明何以维系海疆!总不能北面驱狼、东南引虎!”
看着蹲在自己眼前,风尘仆仆的陛下,张升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童言稚语的太子殿下,一脸认真地随着自己背咏《大学》,不时问自己疑惑之处!
舐犊情深!
tNNd,刘时雍、顾良弼,你们两个老东西能干就干,不能干就回家抱孩子!在这欺负我学生算什么东西!
你看,逼得孩子都……
不对啊,这是陛下,这不是孩子!
陛下,怎么会蹲在自己跟前?自己还大马金刀地坐着!
“老臣该死,请陛下恕老臣无状治罪!”
朱厚照一把将要跪下的张升拉住!
“张师傅,您曾教导朕,天地君亲师!弟子以师礼待师傅,何来无状!”
听到这,张升更生气了,你们两个老东西等着,我这就去找你们评理!
见张升没问题了,朱厚照命太医院来人给张升把脉,听闻无大碍,特命人用轿子将张升由太庙抬回家!
单这份殊荣,张升若不是这两天饿的有些气力不足,担心影响效果,现在就想去户部、兵部,将顾佐、刘大夏骂个狗血淋头!
他可是忘了,顾佐,上任才月余,之前得罪人的事,都是韩文干的!
坤宁宫,夏皇后卧在床上!
刚才,主管太监来回禀,陛下回来了!
但,陛下,没进宫,先去了太庙!
这,让夏皇后,有些失落,又有些欣慰!
强挣扎起身,但,时时涌来的晕眩,令她摇摇欲坠!
“陛下,”
殿外传来奴婢们请安施礼的声音,陛下,这是,回来了?想到此,夏皇后惊喜交加,竟晕了过去!
我这是在哪儿?
夏皇后朦朦胧胧之间,仿佛回到了童年!累了、倦了,在祖母的怀里沉沉睡去,祖母为自己掖好被角,轻轻拍打着,低声呢喃着哄她入睡!
那份舒心、安逸包裹着自己,像回到母胎的婴儿般,温暖、安全!
谁在握着我的手,好像一个男人,呸,臭男人,放开我,祖母可是打小教诲自己,女人,要守礼自爱!
越是挣扎,手被握得愈发的紧了!
大胆,我乃大明皇后,尔何敢如此放肆!
但,这种被握着的温暖,实在是,令人恋恋不舍!
夏皇后忽的被自己的想法吓醒了!映入眼帘的,是,陛下略带焦虑的温柔的目光!
手,被陛下轻轻握在手中,温热依旧!
寝殿里落针可闻,夏皇后仿佛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小脸被羞红掩盖,夏皇后不由自主将头,钻进了陛下的腰间!
这一身的尘土味道,咦,陛下,好像黑了、瘦了……
再偷眼看时,陛下,有些风尘仆仆、略带疲惫与憔悴,但,更加坚毅了!
碰到陛下温柔的目光,夏皇后的脸,更红了,而且,热得有些发烫!羞死人了,但头,又向陛下怀里拱了拱,埋得更深了!
陛下,这是在抚摸我的头发吗?虽然有些粗糙,手上的粗粝时不时会刮起头发,但,这份感觉,好像祖母的爱抚!温暖、温馨……
夏皇后强忍着不舍,抬头看向朱厚照,
“陛下,您回来了!”
“回来了,我回来,先去太庙见了张师傅!耽搁片刻,你,好些了吗?”
我能说,见到你,好了一大半了吗?
怎么说得出口,羞也羞死了!
“陛下以社稷为重,妾,为陛下贺,为大明社稷贺!”
呵,这官方语言!
若不是这近一年接触下来,对夏皇后的人品了解颇深,真会以为这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是个心机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