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安东尼奥的At&t中心被银黑色的浪潮包裹着,一万八千个座位吐出的呐喊声在穹顶下回旋,像无数把钝刀反复捶打着空气。场地中央的电子屏闪烁着20年5冠的字样,每一个数字都浸透着德克萨斯州的烈日与汗水。马刺队的吉祥物小野狼正用爪子拍打篮板,金属框架发出的闷响与看台上的西班牙语助威声混在一起,构成圣城独有的赛前序曲。
邓肯的热身投篮带着宗教仪式般的虔诚,每一次勾手都让篮球擦着篮板同一道木纹坠入网窝。他的护肘上还沾着上一场比赛的血迹,洗过多次后变成暗褐色的斑点,像枚褪色的军功章。而黄蜂队的沃克正在对面场地练习变向,球鞋与地板摩擦的声越来越急,仿佛要在这神圣的地板上刻下属于夏洛特的印记。
主队更衣室内,波波维奇的战术板上,沃克的突破路线被红笔涂成了迷宫。这孩子突破时膝盖会先向外撇半寸,老帅用马克笔敲着战术板,帕克,你要像盯梢的警探那样卡在他转身的死角。他忽然转向王朝,目光落在年轻人绷紧的肩颈:杰弗森转身前会用屁股顶三次——第三次就是真的要转了,别给他留投篮空间。
黄蜂队的客队更衣室弥漫着柑橘味的能量饮料气息。克利福德教练把战术图钉在墙上,图钉刺穿了邓肯的头像。艾尔,你要像块湿海绵贴住邓肯,他扯着领带咆哮,别让他接到球时离篮筐少于六英尺!沃克正用胶带缠绕脚踝,胶带下的皮肤上还留着上一场被垫脚的淤青:帕克的防守重心在右脚,我能用交叉步晃开他。
裁判哨声划破空气时,帕克持球的手指突然蜷缩——这是他准备加速的暗号。邓肯的掩护如同一堵移动的墙,把杰弗森的防守路线堵得严严实实。王朝在侧翼接球的瞬间,巴图姆的手掌已经贴到他的腰侧,年轻锋线却像抹了油的泥鳅,左肩轻轻一沉就晃开半个身位。他起跳时的爆发力让篮筐剧烈震颤,单手暴扣的轰鸣里,混杂着看台上老球迷嘶哑的欢呼。
沃克的反击带着黄蜂蛰刺般的迅猛。他连续变向时,篮球在掌心的旋转速度快得模糊,帕克的防守脚步如同被磁铁吸附,始终差着半拍。当邓肯的补防如乌云压境,沃克的手腕突然像蛇头般昂起,篮球越过巨人的指尖,精准落在杰弗森怀里。老中锋背身顶开邓肯的动作带着岁月沉淀的狡猾,左肩顶住对手的同时,右脚悄悄碾过邓肯的鞋尖,转身跳投的弧线低平如刀,擦着篮筐前沿入网。
首节的对抗渐成拉锯。马刺队的传球像流水漫过石头,帕克的击地传球穿过黄蜂队的防线缝隙,邓肯的策应总能在黄蜂队轮转的刹那找到空位。而黄蜂队则依靠沃克的闪电突破撕开缺口,马文·威廉姆斯的三分球像精准的狙击,每一次命中都让At&t中心的声浪出现短暂的窒息。当第一节结束哨响,18-16的比分让黄蜂队的替补席响起零星的欢呼,却很快被主场球迷的嘘声淹没。
次节的替补对决更显诡谲。米尔斯的三分出手快如弹弓发射,球离手时他的身体还在向前冲,仿佛要把自己也射向篮筐。迪奥的高位策应带着法国人的慵懒,看似随意的传球却总能绕开防守者的指尖,像给队友递上一杯恰到好处的红酒。当王朝抢断沃克的瞬间,整个球馆的呼吸都停滞了——年轻锋线的指尖如同长了眼睛,在篮球即将脱手的刹那完成拦截,快攻中的传球让米尔斯轻松上篮时,看台上的银黑围巾已经挥舞成流动的河。
半场休息时,波波维奇把冰袋砸在战术板上,冰水顺着二字的笔画流淌。他们的联防在罚球线有漏洞,老帅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迪奥你要站在那,像块路障挡住他们的传球路线。而黄蜂队的更衣室里,克利福德正用马克笔在沃克的球鞋上画着箭头:从这里突破,邓肯的横移够不到。
第三节的马刺队突然露出獠牙。吉诺比利的断球带着阿根廷人的狡黠,他的指尖似乎能预判球的轨迹,抢断后推进的速度让黄蜂队的回防如同慢镜头。帕克的三分球空心入网时,他特意对着黄蜂替补席做了个拉弓射箭的动作——这是他十年前就用熟的嘲讽,如今看来依旧锋利。黄蜂队的反击被马刺队的防守切割得支离破碎,杰弗森在邓肯和迪奥的夹击下艰难转身,投篮偏出的瞬间,At&t中心的声浪已经掀翻了屋顶。
末节的决战成了心脏的试炼。沃克的三分球像追魂箭般一次次射向马刺队的防线,82-85的比分让看台上的白发老球迷紧紧攥住了拐杖。当王朝在终场前一分钟突破上篮造成犯规,加罚命中的弧线划破空气时,波波维奇在场边罕见地踮了踮脚。黄蜂队最后的反扑被格林的三分球钉死在篮板上,篮球穿过篮网的声音,像是给这场拉锯战盖棺定论的锤音。
比赛结束后,邓肯的大手按在王朝汗湿的头顶,掌心的老茧摩挲着年轻人的头发。黄蜂队的球员们站在场地另一端,沃克把毛巾盖在脸上,肩膀的起伏比刚才的突破更剧烈。混合采访区里,波波维奇叼着雪茄说:圣城的夜晚不属于侥幸者。而沃克在镜头前扯了扯球衣:下次来,我们会带走胜利。
当黄蜂队的大巴驶离At&t中心,圣安东尼奥的月光正淌过阿拉莫遗址的断墙。王朝望着车窗外掠过的银黑色横幅,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护膝上的粘扣。他想起刚才邓肯说的话:在这里赢球不难,难的是一直赢下去。年轻锋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把这句话咽进了被汗水浸透的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