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面三煞的夜袭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黑寡妇谷荡开几圈涟漪，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谷中修士们对此习以为常——每日都有人死去，每日都有人争斗。只要不危及自身，谁也不会多管闲事。
但林衍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疤面三煞吃了亏，绝不会善罢甘休。”清晨议事时，他沉声道，“他们可能联合其他劫匪，也可能……投靠毒牙。”
秦雨薇点头：“我们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毒牙的人随时可能来，谷内的隐患也要解决。”
“今日起，轮流闭关。”林衍作出决定，“雨薇，你的冰魄玄体已稳固，但《冰魄剑诀》还可以精进。冷面，你的身法和刺杀术到了瓶颈，需要突破。叶老、莫道友，你们的伤势恢复八九成了，可以尝试冲击筑基初期巅峰。”
“那你呢？”秦雨薇问。
“我要闭关三日，尝试突破《混沌魂经》第二层。”林衍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若能成，我们面对筑基中期也有一战之力。”
众人没有异议。在这危机四伏之地，每一点实力的提升都弥足珍贵。
简单用过早饭，林衍在洞穴最深处布下简单的隔音禁制，盘膝而坐。
他先取出五块中品灵石，在身前摆成小聚灵阵。虽然简陋，但也能让周围的灵气浓度提升三成。
然后，他取出那枚记载《混沌魂经》的骨简，贴在额头，再次感悟第二层“魂炼真境”的奥义。
“魂衍化虚，凝而为印。以魂为火，炼化万灵……”
识海中，灰色魂力如云雾翻涌。林衍按照经文指引，调动魂力向中心汇聚，试图凝聚第一枚“混沌魂印”。
魂力在意志的驱使下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微小的漩涡。漩涡中心，魂力被不断压缩、凝实……
一声轻响，刚刚凝聚的魂印雏形溃散了。
“还是不够凝练。”林衍皱眉。
他再次尝试，这次更加小心，魂力输出的速度和强度都精确控制。
漩涡重新形成，魂力在中心凝聚成一粒灰色光点，光点渐渐拉长、变形，表面浮现出模糊的纹路……
坚持了五息，再次溃散。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连续失败了十几次，林衍额头渗出冷汗，识海传来阵阵刺痛。这是魂力消耗过度的征兆。
“不能急。”他停下调息，反思问题所在。
《混沌魂经》的修炼与普通功法不同，它需要将虚无缥缈的魂力实质化，这不仅要庞大的魂力支撑，更需要极高的控制精度和……某种“契机”。
林衍回想起之前几次成功使用魂刺、魂力感知时的状态——那是全神贯注，心无杂念，仿佛魂力就是身体的一部分，如臂使指。
“心念合一……”他喃喃自语。
再次闭上眼，这次他没有急于凝聚魂印，而是先将魂力在识海中缓缓流转，感受每一缕魂力的“流动”，如同感受自己的呼吸、心跳。
一炷香后，他进入了一种空明的状态。魂力不再是需要“控制”的外物，而是“自我”的延伸。
就是现在！
识海中央，魂力自发地旋转、汇聚，如百川归海。灰色云雾收缩、凝聚，化作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立体印记。
印记呈六边形，表面布满玄奥的混沌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旋转、呼吸。
成了！混沌魂印！
林衍强抑激动，小心维持着魂印的存在。他能感觉到，这枚魂印与他心神相连，仿佛多了一个“器官”。
按照经文记载，魂印初成，需以魂力温养三日才能稳固。在此期间不能过度使用，否则可能溃散。
林衍将魂印收回识海深处，让它自行吸收魂力成长。
睁开眼，已是深夜。隔音禁制外，冷面正在值守。
“感觉如何？”冷面察觉到动静，转头问道。
“成了。”林衍起身，感觉神清气爽，虽然魂力消耗大半，但识海更加凝实，感知范围也扩大了三成，“现在魂力感知可达五十丈，魂刺威力至少翻倍。”
“恭喜。”冷面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林衍走出禁制，看到秦雨薇在洞口打坐，周身环绕着淡蓝色冰雾，显然也在精进功法。叶老和莫道友在另一侧调息，气息比之前浑厚了不少。
“你闭关这一日，谷中出了两件事。”冷面低声道，“第一，疤面三煞离开了黑寡妇谷，去向不明。第二，东侧鹰嘴岩的黑心叟洞府外挂出了‘闭关勿扰’的木牌，有人看到他昨日从谷外归来，带回了一个重伤的修士。”
“重伤的修士？”林衍心中一动，“什么样？”
“蒙着黑布，看不清。但抬进去时，那人腰间露出半块令牌……像是万蛛门的制式。”
万蛛门的人重伤，被黑心叟所救？
林衍隐约觉得这事不简单，但眼下无暇他顾。
“继续观察。另外，明天开始，我要试验魂印的用法。”
次日上午，林衍独自来到谷中一处僻静角落，开始试验魂印的妙用。
他先取出一张普通的火符，将魂印的一缕力量烙印在符纸上。
原本普通的火符，表面浮现出淡淡的灰色纹路。林衍激发符箓——
轰！
火球比平时大了三成，颜色也变成了灰红色，飞射而出后，竟在半空拐了个弯，精准命中二十丈外的一块岩石！
“魂印可以增强符箓威力，还能附带简单的‘追踪’效果！”林衍眼睛一亮。
他又试了金盾符。烙印魂印后，金盾的防御强度提升了五成，而且盾面浮现出混沌纹路，对灵力攻击有微弱的“腐蚀”效果。
接下来是法器。
墨云杖本身材质特殊，对魂力亲和。林衍将魂印烙印在杖身内部，顿时感觉与法器的联系更加紧密，灵力流转速度提升了两成，施展法术时消耗也减少了。
“若能将魂印烙印在飞剑上，岂不是能御剑如臂使指？”林衍心中火热。
但魂印的消耗也很大。烙印三张符箓和墨云杖后，魂印的光芒暗淡了不少，需要温养恢复。
“看来不能滥用。关键时刻再用。”林衍作出判断。
下午，他试验魂印对妖兽的影响。
谷底溪边常有低阶的“毒水蜥”出没，这种一阶下品妖兽性情凶猛，会喷吐毒液。
林衍找到一只半丈长的毒水蜥，释放魂印的威压。
灰色魂力如波纹扩散，毒水蜥猛地僵住，赤红的小眼中露出恐惧，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竟不敢逃跑！
林衍尝试用魂印传递简单的指令：后退。
毒水蜥犹豫片刻，缓缓向后爬去。
“前进。”
毒水蜥又往前爬了几步。
“攻击那块石头。”
这次毒水蜥抗拒了，它摇头摆尾，发出威胁的嘶鸣，但终究没敢攻击林衍。
“只能勉强驱使，无法完全控制。”林衍心中有了判断，“而且对高阶妖兽效果会减弱，对智力高的可能无效。”
即便如此，这能力在关键时刻也能派上大用场。
试验完毕，林衍返回洞穴，路上遇到了石坚。
“林恩公！”石坚面色凝重，“有消息了。我在谷口遇到一个从蝎尾坡来的采药人，他说……毒牙的人正在集结，可能这两天就会来黑寡妇谷！”
“具体多少人？”
“不清楚，但听说毒牙老鬼很生气，扬言要血洗黑寡妇谷，找到杀他手下的凶手。”石坚忧心忡忡，“恩公，要不你们还是暂时避一避吧？”
“避到哪里去？”林衍反问，“万蛛山脉哪里没有毒牙的眼线？与其东躲西藏，不如一战。”
石坚咬牙：“那……老夫虽修为低微，但也愿助恩公一臂之力！”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你们师徒伤势未愈，还是先自保。”林衍拍拍他的肩膀，“若真打起来，你们就躲进洞里，启动所有防御。”
告别石坚，林衍回到洞穴，召集众人。
“毒牙的人快来了。我估计，最多还有两天。”
众人神色一凛。
“现在我们的实力：我筑基三层，魂印初成，可战筑基四层。雨薇筑基中期巅峰，可战筑基五层。冷面筑基二层，刺杀可威胁筑基四层。叶老、莫道友筑基一层，可联手拖住一个筑基三层。”
林衍分析道：“毒牙若来寻仇，至少会派两个筑基中期带队，总人数十人以上。硬拼，我们胜算不大。”
“那怎么办？”叶老问。
“借势。”林衍眼中寒光一闪，“黑寡妇林的蜘蛛，谷中的其他修士，甚至……黑心叟，都可以利用。”
他展开冷面绘制的地形图：“我的计划是，第一，加强谷口蜘蛛的密度，用号角驱赶更多蜘蛛到谷口筑巢。第二，在谷内布下陷阱区，用符箓和机关消耗敌人。第三，制造混乱，让毒牙的人与谷中其他势力冲突。”
秦雨薇沉思道：“驱赶蜘蛛我能帮忙，我的冰魄之力可以制造寒冰通道，引导蜘蛛移动。陷阱区可以用我的冰魄符和你的混沌符组合，威力更大。但如何制造混乱？”
“谣言。”林衍道，“石坚在谷中有些熟人，可以散播消息，就说毒牙这次来，不仅要找凶手，还要清洗黑寡妇谷，征收重税，甚至强征修士去蝎尾坡挖矿。”
莫道友眼睛一亮：“这样一来，谷中修士人人自危，就可能联合反抗！”
“但前提是，我们要展现出让毒牙忌惮的实力。”冷面指出关键，“否则那些墙头草，只会冷眼旁观，甚至可能倒戈。”
“所以第一战必须打疼毒牙。”林衍道，“他们进谷后，我们先用蜘蛛和陷阱消耗，然后集中力量斩杀一两个筑基中期。只要展现出血腥手段，谷中其他修士就会看到希望，甚至可能出手。”
计划已定，众人立刻行动。
秦雨薇和林衍前往黑寡妇林，用号角和冰魄之力，将数百只黑寡妇蛛驱赶到谷口附近，让它们在谷口通道两侧的岩壁、树林中密集结网。
冷面在谷中几处必经之路布下机关陷阱：绊索、陷坑、毒刺。叶老和莫道友将剩余的符箓分区域埋设，用枯叶掩盖。
石坚师徒则悄悄在谷中散播谣言。果然，不到半日，谷中修士就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听说毒牙要清谷了！”
“不止呢，还要每人交五十灵石保护费！”
“我兄弟在蝎尾坡，说毒牙抓修士去挖毒矿，十个人进去，九个出不来！”
恐慌在蔓延。有些胆小的修士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但也有几个实力较强的小团体，暗中聚在一起商议。
傍晚时分，林衍正在洞穴中温养魂印，冷面突然闪身进来。
“有人来了。是黑心叟的徒弟，说要见你。”
林衍一怔：“请进来。”
片刻后，一个穿着灰袍、面色苍白的青年走进洞穴，拱手道：“林道友，家师有请。”
“黑心前辈找我何事？”
“家师只说，想和道友谈一笔交易。”青年面无表情，“关于毒牙，也关于……万蛛门。”
林衍心中微动：“何时？”
“现在。”
秦雨薇起身：“我跟你去。”
青年看了她一眼：“家师只请林道友一人。”
“无妨。”林衍摆摆手，“你们守好这里，我去去就回。”
鹰嘴岩在东侧山壁最高处，是一块突出的巨大岩石，形如鹰嘴。岩石下方开凿出洞府，入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过。
洞府外种着几株颜色诡异的植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香，闻之令人头晕。
“小心，这些是‘迷魂花’。”青年提醒道，“跟紧我，别乱碰。”
穿过狭窄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洞府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有四五间石室。最中央的石室内，一个身材干瘦、穿着黑色麻衣的老者正坐在石桌旁，桌上摆着茶具。
老者面容枯槁，眼神却锐利如鹰，正是黑心叟。
“林小友，请坐。”黑心叟声音沙哑。
林衍拱手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石室一侧的木床上，躺着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人，气息微弱，果然是重伤。
“听说小友杀了毒牙五个人？”黑心叟开门见山。
“他们想杀我朋友，我只好反杀。”林衍坦然道。
“好胆色。”黑心叟眼中闪过一丝欣赏，“毒牙老鬼已经集结了十五人，两个筑基中期，六个筑基初期，七个炼气后期。明日傍晚，就会到黑寡妇谷。”
十五人！这阵容，足以扫平整个山谷！
林衍心中凛然，表面却平静：“前辈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提前逃命？”
“不，我想和你合作。”黑心叟指了指床上那人，“这位是万蛛门的内门弟子，三天前在蝎尾坡被毒牙的人偷袭重伤，被我救下。他身上的情报显示，毒牙最近和‘血狼帮’勾结，想要吞并黑寡妇谷和附近几个资源点，然后献给血狼帮，换取庇护。”
血狼帮！万蛛山脉三大势力之一，与万蛛门齐名！
“毒牙这是要背叛万蛛门？”林衍皱眉。
“不是背叛，是改换门庭。”黑心叟冷笑，“万蛛门近年来势弱，血狼帮趁机扩张。毒牙这种墙头草，自然要找新主子。”
“那前辈的意思是？”
“我可以帮你们对付毒牙。”黑心叟道，“我在谷中有些影响力，能说服几个小团体联手。但条件是，毒牙老鬼的人头归我，他身上的‘毒经’也归我。另外，事成之后，你们要护送这位万蛛门弟子回蛛市。”
林衍沉思。黑心叟的条件不算苛刻，毒牙老鬼的人头和毒经他本就不在乎。护送万蛛门弟子虽然危险，但也能借此搭上万蛛门这条线。
“前辈能集结多少人？”
“连我在内，四个筑基初期，八个炼气后期。”黑心叟道，“加上你们，对付毒牙的十五人，有五成胜算。”
“只有五成？”
“毒牙的人擅长用毒，又有备而来。”黑心叟实话实说，“但若是布置得当，利用谷中地形和蜘蛛，胜算可提到七成。”
林衍权衡利弊，最终点头：“好，我答应。但计划要听我的。”
“可以。”黑心叟露出笑容，“小友能在枯骨荒原活下来，还杀了毒牙的人，想必有过人之处。老夫信你。”
两人详细商议了作战计划，直到深夜林衍才返回洞穴。
他将情况告诉众人，大家都松了口气——有黑心叟帮忙，胜算大了许多。
“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布防。”林衍道，“毒牙来时，我要让他们知道，黑寡妇谷……不是他们想来就来的地方。”
夜深了。
谷中一片寂静，但暗流涌动。
蜘蛛在谷口织网，猎手在黑暗中磨刀。
明日，将是鲜血染红山谷之日。
而林衍不知道的是，在他识海深处，那枚混沌魂印正缓缓旋转，吸收着夜空中散落的月华与星辰之力，悄然发生着变化。
魂炼真境，远不止凝印这么简单。
真正的蜕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