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门的铜钉在灰暗天光下泛着冷光，城门内侧的阴影里，数十名守军或坐或卧，盔甲歪斜，兵器散落一旁。当林越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宫道尽头时，先是一阵死寂，随即有人揉了揉眼睛，看清那明黄色龙袍的瞬间，惊叫声陡然炸开。
“皇……皇上回来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守军们瞬间乱作一团。有人下意识地跪地叩拜，动作慌乱得连帽子掉了都顾不上捡；有人则面露惊恐，转身就想往宫城外跑——外城已破的消息早已传遍，在他们看来，跟着这位穷途末路的皇帝，唯有死路一条。
“站住！”
林越的声音不算洪亮，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寒意。他勒住脚步，目光如刀，死死盯住那个带头逃窜的守军小旗。那士兵穿着破烂的棉甲，腰间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腰刀，闻言脚步一顿，却并未停住，反而跑得更快了，嘴里还嚷嚷着：“闯贼都要进城了，守着也是死，不如逃一条活路！”
这话像是点燃了引线，原本犹豫的几名守军也动了心思，跟着往城门洞外跑。
“敢弃宫而逃者，斩！”
林越话音未落，右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佩剑。他虽不是武将，没什么实战经验，但穿越前跟着导师参与过历史军事演练，基础的拔剑、劈砍动作还算熟练。此刻生死关头，一股狠劲涌上心头，他大步上前，手腕一翻，剑光如练，直劈那带头逃兵的后颈。
“噗嗤”一声，鲜血喷溅而出，那小旗连哼都没哼一声，便重重倒地，尸体顺着宫道的斜坡滑出几步，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原本喧闹的神武门瞬间鸦雀无声。逃跑的几名守军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双腿不住地颤抖；跪地的士兵们更是把头埋得更低，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林越甩了甩剑上的血珠，冷声道：“朕尚在，宫城尚在，尔等便敢弃城而逃，与通敌叛国何异？今日朕把话放在这，凡敢临阵脱逃、动摇军心者，无论官阶高低，一律斩立决！”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龙袍上未干的尘土与方才溅上的血点交织在一起，竟生出一股令人胆寒的威严。这些守军大多是底层士兵，平日里见惯了崇祯的温和甚至懦弱，从未见过这般杀伐果断的帝王，一时间竟忘了恐惧，只剩下深深的敬畏。
“皇上饶命！臣等再也不敢了！”先前逃跑的几名守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痕。
林越没有理会他们的求饶，转头对身后的王承恩道：“王承恩，带人接管神武门防务，清点人数，登记造册。凡跪地请罪者，暂且记下，戴罪立功；若再有异动，格杀勿论！”
“遵旨！”王承恩此刻早已被林越的雷霆手段震慑，先前心中那点“鬼神附体”的疑虑，此刻尽数化为了敬畏。他连忙率领几名亲信太监上前，接管神武门的防务，清点守军人数。
林越迈步走入神武门，刚进宫中，一股混乱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宫殿之间的石板路上，宫女、太监们四处奔逃，有的怀里抱着包裹，显然是趁乱盗取的宫中财物；有的则哭哭啼啼，漫无目的地乱跑；还有几座偏殿的门窗被砸破，里面的珍宝、瓷器散落一地，被人随意踩踏。昔日庄严神圣的皇宫，此刻竟如同遭了劫的集市，混乱不堪。
“岂有此理！”林越脸色一沉。宫城是大明的象征，也是此刻他唯一的屏障，若连宫内都无法稳定，何谈抵御闯军？
“王承恩！”林越厉声喝道，“立刻带人封锁所有宫门，严禁任何人进出！传令下去，凡趁乱劫掠宫物、寻衅滋事者，当场杖毙，无需上报！”
“臣遵旨！”王承恩不敢怠慢，立刻挑选了二十名精干的太监，每人手持一根水火棍，分赴东华门、西华门、午门等各处宫门，执行封锁令。同时，他亲自带着人在宫中巡视，严查混乱源头。
林越则带着其余随从，直奔太和殿。沿途所见，更是让他心头火起：一名太监正抱着一个装满金银珠宝的匣子，慌慌张张地往偏殿的密道跑；两名宫女撕扯着一匹云锦，为了争夺归属权吵得面红耳赤；还有几名太监甚至撬开了御膳房的库房，正往怀里塞着糕点和肉干。
“拿下！”林越冷喝一声。
身后的御前侍卫立刻上前，将这几人一一制服，推到林越面前。那抱着珠宝匣子的太监见状，连忙跪地求饶：“皇上饶命！臣一时糊涂，求皇上开恩啊！”
“糊涂？”林越冷笑一声，“闯贼临门，国难当头，尔等不思护驾，反而趁火打劫，盗取宫物，此等行径，与卖国贼何异？”
他转头对身旁的侍卫道：“按朕方才的旨意，杖毙！”
侍卫们不敢迟疑，拖起这几名太监、宫女，就在太和殿的丹陛之下，举起水火棍狠狠打了下去。棍棒击打皮肉的闷响与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很快，那几名作乱者便没了声息，尸体被拖到一旁，警示着宫中所有人。
这一番雷霆处置，瞬间起到了震慑效果。原本四处奔逃的宫女、太监们纷纷停下脚步，不敢再肆意妄为，有的躲在宫殿角落，有的则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林越不再理会这些人，径直走上太和殿的丹陛。这座象征着大明皇权的宫殿，此刻殿门大开，里面的宝座歪斜，御案上的奏折散落一地，灰尘遍布，透着一股衰败的气息。
“传朕的旨意，召集宫中所有残余禁军，一刻钟后，在太和殿广场集合！”林越站在丹陛之上，高声下令。
王承恩已经处理完宫门封锁事宜，闻言立刻派人分头去召集禁军。宫中的禁军原本驻扎在各处营房，但外城破后，大多溃散，有的躲在营房里，有的则混入了宫中的混乱人群中。经过一番搜寻，一刻钟后，太和殿广场上终于聚集起了八百余名士兵。
林越居高临下地望去，心中不禁一沉。这八百余人，大多是老弱残兵，有的头发都白了，有的脸上带着伤疤，还有的甚至拄着兵器才能站稳，身上的盔甲也大多破旧不堪，能看出长期缺乏维护。这样一支队伍，想要抵御闯军的猛攻，难度极大。
但事到如今，他已别无选择。
林越迈步走下丹陛，站在禁军队列前，目光扫过每一名士兵的脸。这些士兵的眼神中，有恐惧，有迷茫，有疲惫，唯独没有斗志。
“尔等都是大明的禁军，是皇家的卫戍部队！”林越的声音洪亮，回荡在空旷的广场上，“昔日太祖皇帝驱逐鞑虏，定鼎天下，靠的不是天意，而是麾下将士的血与骨；成祖皇帝五征漠北，万国来朝，靠的不是侥幸，而是大明军队的勇与忠！”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如今闯贼破城，外城沦陷，大明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你们以为，逃得出去吗？闯贼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比朕更清楚——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攻破城池后，百姓遭殃，士兵被俘者，要么被充军当炮灰，要么就被一刀两断！”
“留在宫中，守住宫城，朕保尔等荣华富贵！”林越提高声音，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凡此战立功者，赏白银五十两，官升一级；若能斩杀闯军将领，赏黄金百两，赐田百亩，世代免税！但若是有人敢临阵脱逃、通敌叛国，朕不仅要斩了他，还要诛他九族！”
“今日，朕与尔等共存亡！”林越拔出佩剑，直指天空，“守得住宫城，我们都是大明的功臣；守不住，我们就一起为大明殉国，黄泉路上，朕陪你们一起走！”
这番话，既有威逼，又有利诱，更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禁军士兵们的眼神渐渐有了变化，恐惧与迷茫褪去了一些，多了一丝挣扎与希冀。他们都是底层士兵，所求不过是活下去，能有一口饭吃，有一份安稳的生活。林越的承诺，无疑击中了他们的要害。
“皇上万岁！”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随后，越来越多的士兵跟着高呼起来，声音虽然不算整齐，却带着一股压抑已久的力量。
林越满意地点点头，军心可用，这就够了。
他收起佩剑，对身旁的禁军统领道：“清点一下，宫中现有粮草、火器还有多少？”
那禁军统领是个中年汉子，名叫张勇，原本是禁军副统领，正统领在乱中失踪，他便临时接管了指挥权。闻言，他连忙躬身回道：“回皇上，宫中御膳房尚有存粮三千余石，足够支撑三日；武库中现有鸟铳三百二十八支，火炮十三门，其中红衣大炮三门，其余皆是中小型火炮；火药一千二百斤，箭矢一万三千余支，滚木、石块等防御物资若干。”
林越心中盘算起来。三千石粮食，八百余人，确实只能支撑三日；火器的数量比他预想的略多，但弹药不足，尤其是火药，若是高强度作战，恐怕支撑不了一天。
“张勇，听令！”林越当即下令。
“臣在！”张勇抱拳领命。
“你立刻将所有禁军分为四队，分别驻守东华门、西华门、午门、神武门四大宫门，每门两百人，由你亲自调配，挑选精锐负责火炮操作。”林越沉声道，“其余兵力，作为预备队，驻扎在乾清宫附近，随时准备支援各处。”
“臣遵旨！”
“另外，”林越补充道，“立刻组织士兵加固宫门，用石块、木材堵塞宫门缝隙，在宫墙内侧堆积滚木、石块，做好防御准备。所有火器统一调配，火炮架设在宫门城楼之上，瞄准城外开阔地带；鸟铳手分成三队，轮流射击，确保火力不中断。”
“臣明白！”张勇连忙点头，转身就要去部署。
“等等！”林越叫住他，“告诉士兵们，节省弹药，非必要不得随意射击。闯军若未靠近宫门，先用滚木、石块还击；只有当他们架设云梯、开始攻城时，再动用火器。”
“遵旨！”张勇躬身应下，快步离去，开始组织士兵部署防御。
林越看着士兵们忙碌起来，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虽然处境依旧凶险，但至少，宫城的防御体系正在逐步建立，士兵们也有了斗志。
就在这时，两名太监神色慌张地跑到林越面前，跪地禀报道：“皇上，不好了！方才臣等在西宫巡视时，听到几名禁军军官密谋，说闯军势大，宫城迟早会破，他们打算今晚献城投降，换取闯军的宽恕！”
林越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禁军之中，果然有动摇者。此刻正是军心刚刚凝聚的关键时刻，若不及时处置，一旦有人带头投降，刚刚建立起来的防御体系，必将瞬间崩塌。
“那几名军官是谁？现在在哪里？”林越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回皇上，带头的是禁军左营千户赵志远，还有他麾下的几名百户、总旗，一共二十余人，此刻正在左营营房密谋。”其中一名太监回道。
“王承恩，”林越转头看向身旁的王承恩，“带人去左营营房，将这二十余人全部拿下，押到午门斩首示众，罪名——通敌叛国！”
“臣遵旨！”王承恩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挑选了三十名亲信太监与侍卫，手持兵器，直奔左营营房而去。
林越则迈步走向午门。他要亲自监斩，用这二十余人的人头，彻底稳住宫内的人心。
半个时辰后，午门之外，二十余名禁军军官被五花大绑地押了过来。为首的千户赵志远面色惨白，口中不断喊着：“皇上饶命！臣是被冤枉的！是有人诬告臣啊！”
林越站在午门的城楼之上，冷冷地看着他：“诬告？方才两名太监亲耳听到你密谋献城，你还敢狡辩？”
赵志远眼神闪烁，还想辩解：“皇上，闯军势大，宫城守不住啊！臣是为了保全皇上与宫中众人的性命，才出此下策，臣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背叛之意！”
“忠心耿耿？”林越冷笑一声，“若你真的忠心，就该拿起兵器，与闯军死战到底，而不是想着献城投降！你这种贪生怕死、卖主求荣之辈，也配谈忠心？”
他不再废话，高声下令：“斩！”
侍卫们举起屠刀，寒光闪过，二十余颗人头纷纷落地，鲜血染红了午门之外的石板路。
林越俯视着下方围观的宫女、太监与禁军士兵，声音冰冷：“这就是通敌叛国的下场！从今日起，凡敢有异心者，这二十余人，就是你们的榜样！”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的场面震慑住了，没有人再敢有丝毫异动，看向林越的眼神中，只剩下深深的敬畏与恐惧。
处理完这件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洒在宫城的琉璃瓦上，映照出一片血色的光芒。远处的外城方向，隐约传来闯军的呐喊声与火炮声，越来越近，仿佛死神的脚步，正在一步步逼近。
林越站在午门城楼之上，望着城外的夜色，心中思绪万千。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闯军随时可能发起进攻，而吴三桂的援军，还不知何时才能抵达。
但他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下去。
“皇上，夜深了，寒气重，您还是回宫中歇息片刻吧，这里有臣盯着。”王承恩走上前来，躬身说道。
林越摇摇头：“不必了。传朕的旨意，今夜全军戒备，各宫门守军轮流值岗，不得有丝毫懈怠。一旦发现闯军动向，立刻禀报。”
“遵旨。”王承恩应道。
林越转头看向宫中，士兵们已经加固了宫门，架设好了火炮，滚木、石块堆积在宫墙内侧，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宫女与太监们也安静了下来，有的被组织起来搬运物资，有的则躲在指定的宫殿内，不敢随意走动。
宫城的秩序，终于稳定了下来。
林越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尘土的气息。他知道，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但只要能守住宫城，守住这最后一点希望，大明就还有翻盘的可能。
他握紧了腰间的佩剑，目光坚定地望向城外的黑暗。闯军也好，满清也罢，想要灭亡大明，先要踏过他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