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人的私军。
赵诚端着茶杯的手,稳稳地放回了桌上,脸上没有半分惊讶,只有一种“我儿子果然有出息”的欣慰。
童渊长出了一口气,那口气息悠长,吹得桌上烛火摇曳。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这个“好”字,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他一生行走江湖,见过太多为祸乡里的山贼,也见过太多纵兵劫掠的所谓官军。
那些人,哪一个不是手握兵刃?
乱世之中,没有自保之力,所谓的仁义道德,不过是待宰羔羊身上最华丽的装饰。
“师兄……”赵云的声音有些干涩,“你……你做得对。”
他想起了不久前,随师父下山剿灭的一伙山贼。
那伙山贼,原本也是活不下去的流民,被一个落魄的士族子弟收拢,许以活路。
结果,却是让他们去烧杀抢掠,为那士族敛财。
他们剿灭了山贼,却放过了那个躲在幕后的士族。
因为他们没有证据,更没有处置一个地方士族的权力。
那一刻,赵云第一次对“侠义”二字,产生了怀疑。
现在,赵轩给了他一个新的答案。
“百闻不如一见。”赵轩站起身,“爹,师父,阿云,我带你们去看看我们的本钱。”
半个时辰后,四人骑马来到了赵家庄西面的群山之中。
在一处不起眼的断崖下,赵轩勒马停住。
“到了。”
童渊和赵云四下打量,除了山石草木,哪里有半点人烟。
赵轩翻身下马,走到一处被藤蔓覆盖的石壁前,双手发力,推开了一块伪装成岩石的厚重石门。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三人面前。
“这是……”赵云瞪大了眼睛。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赵轩点燃一支火把,率先走了进去。
洞内并不狭窄,足以容纳两匹马并排行走。
隧道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通风口,保证了空气的流通。
脚下的路面经过平整,显然是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
童渊用手触摸着冰冷的石壁,感受着上面整齐的开凿痕迹,心中的惊异无以复加。
百余米的隧道,转瞬即过。
当四人走出隧道,眼前的景象,让童渊和赵云同时勒住了马缰。
一片豁然开朗的巨大山谷,出现在他们面前。
山谷呈圆形,直径怕是有五百多米,四周是陡峭的悬崖,只有他们来时的隧道一个出入口。
谷内土地平旷,阡陌交通,俨然一处世外桃源。
“好一处绝地!”童渊由衷赞叹,“子翼,你是如何找到这种地方的?”
赵云也是满脸的好奇:“师兄,这隧道工程浩大,你是怎么做到不泄露半点风声的?”
“这个嘛,暂时保密。”赵轩卖了个关子,“以后你们会知道的。”
他引着两人,开始参观这处秘密基地。
“那边,是种植区。”赵轩指着远处一片绿油油的田地,“我们自己开垦的,种的都是高产的粟米和豆子,足够基地里的人自给自足。”
接着,他们来到一处热浪滚滚的区域。
几十名赤着上身的工匠,正挥汗如雨地捶打着烧红的铁块。
“这里是钢铁厂。”赵轩介绍道,“弟子不才,对炼钢之法稍稍做了一些改进,产出的钢铁,韧性和硬度都远超官办武库。”
他随手拿起一柄刚刚淬火冷却的长刀,递给童渊。
童渊接过,屈指一弹。
“嗡——”
刀身发出一阵清越的龙吟,余音不绝。
“好钢!”童渊是玩枪的大家,对兵刃的材质再了解不过,“以此钢打造兵甲,赵家军的战力,凭空就能提升三成!”
赵轩又带着他们去了造纸厂。
“之前给师父和阿云看的纸,就是在这里生产的。”
“为了保密,所有工匠都不知道完整的工序,他们只负责其中一环。而且人员进出,都有专人记录,绝无外泄的可能。”
听完赵轩的介绍,童渊彻底放下了心。
这小子,做事谋划之深远,心思之缜密,简直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自己之前那些担心,纯属多余。
赵云跟在后面,已经麻木了。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武艺,在赵轩这层出不穷的手段面前,好像有点不够看。
这个师兄,到底还藏了多少东西?
最后,他们来到了山谷中央的巨大校场。
“喝!哈!”
震天的呐喊声传来。
两千名身穿统一制式皮甲的士卒,正在校场上挥汗如雨。
他们的训练方式,很是古怪。
没有对练,没有演练阵法。
有的人扛着巨大的圆木,在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
有的人排成一列,依次翻越各种障碍。
还有的人,则是在军官的号令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立正、转向、齐步走这些枯燥的动作。
童渊一开始眉头紧锁,但看着看着,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转而化为一种了然。
“子翼,你这练兵之法,倒是新奇。”
“这些训练,看似无用,实则是在锤炼他们的体魄、耐力,以及最重要的……服从。”
“令行禁止,这是强军的根基。你做的不错。”
得到师父的肯定,赵轩心里美滋滋的。
这些可都是结合了后世科学练兵法和他自己理解的精华。
“不过……”童渊话锋一转。
“你这只是在练兵,而不是在练军。”
“他们有了一副好身板,也有了服从命令的意识。但他们没有杀气,不懂配合,更不懂战阵为何物。”
童渊毫不客气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说白了,他们现在只是一群身体强壮,听话的农夫。拉到战场上,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练兵统兵,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
赵轩的老脸一红,却无法反驳。
他一个现代人,哪里懂什么古代的战阵之法,他能做的,也只是把士兵的基础素质拉满而已。
“离黄巾乱起,不足三月。”童渊的声音沉了下来。
“时间,不够了。”
他看着赵轩,又看了看赵云。
“从明日起,你们两个,每天来此地一个时辰。”
“老夫亲自教你们,何为统兵,何为战阵!”
“老夫也会亲自操练这支赵家军,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里,成为一支真正的百战精锐!”
“你们两个,做好吃苦的准备了吗。”
赵轩闻言大喜过望。
这不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吗?
他正愁怎么把师父这座宝库给挖空呢!
“求之不得!”赵轩立刻躬身行礼,“弟子不怕吃苦,就怕师父不肯教!”
赵云也跟着行礼,他的心情比赵轩更加复杂。
见识了赵轩在经营、谋划、格物上的非凡能力后,他仅存的优势,似乎只剩下个人武力了。
可一想到赵轩那变态的悟性,这点优势又能保持多久?
一股强烈的紧迫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