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黑帮的闹剧,又将伊尔莎安置在秘书室旁的侧间后,真理宫的夜晚终于显露出片刻的沉寂。但维克多内心的波澜却难以平息。工厂的归属、黛娜的恳求、斯奈普的死、无处不在的潜在敌人……这些问题如同锁链缠绕着他。
就在他对着摇曳的烛光,试图在纷乱的思绪中理清头绪时,卫兵送来了一封来自远方的、用特殊密文写就的信件。落款是——恩泰斯教授。
维克多精神一振,立刻用只有他和教授才知晓的方式解密。信纸上的字迹略显潦草,仿佛是在颠簸或紧急情况下写就,但内容却如同惊雷,炸响在他心头。
“致我思想上的同行者,维克多(或我该称呼您‘主席先生’?):
听闻罗兰剧变,心中震撼难平。你与你的同志们,做成了我们许多人只敢在书斋中畅想却无力实践的事业。然而,喜悦之余,是更深切的忧虑。
你已身处权力的中心,当能看见更远处的风暴。卡森迪亚的‘资本之王’并非孤例,只是第五纪元第一个将自身道路推至神座的先行者。贵族们依赖的‘血脉骑士’,教会侍奉的‘光明’,乃至那些隐藏于阴影中的古老途径,它们的力量源泉,无不根植于一套完整、严密且传承久远的‘世界观’与‘力量体系’。
反观你们,我亲爱的朋友。你们拥有无与伦比的勇气、牺牲精神和基于现实的理想。但你们的力量——那珍贵的‘真理之火’——目前更像是一种源于愤怒和本能的‘现象’,而非系统性的‘力量’。你们的工人士兵可以勇敢,但面对成建制的、由序列七甚至更高阶超凡者率领的‘骑士团’或‘审判庭’,血肉之躯与信念之火,能支撑多久?
没有体系化的理论,就无法将信念高效地转化为可传承、可复制的力量。没有属于自己的、能点燃更多人灵魂的‘思想圣典’,‘真理之火’就永远只是星星之火,难以形成燎原之势,更无法对抗其他神只麾下那已然体系化的超凡大军。
你们需要创造!不是简单的口号和宣言,而是深刻的、系统的、能阐释你们道路合法性、揭示世界运行规律、并指明未来方向的‘理论’。这套理论,将是你们凝聚信念的‘圣典’,是你们培养自己超凡者的‘教科书’,是你们对抗其他意识形态神域侵蚀的‘堡垒’!
尽快行动起来吧。将你们实践中获得的智慧,与那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思想碎片相结合,创造出属于你们自己的、能够承载‘真理之火’途径的完整理论体系。否则……在即将到来的、真正决定纪元走向的碰撞中,你们将如同手持木棍的孩童,面对身披重甲的骑士。
前路艰险,望君慎之,重之。
——你远方的朋友,恩泰斯于无尽海某处”
信读完了,维克多握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
恩泰斯教授的话,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新生苏维埃最脆弱、也最致命的软肋。他一直以来隐隐的担忧,被教授用最清晰的语言点明。
是啊,他们可以占领宫殿,可以组建军队,可以颁布法令。但他们没有一套能够与“资本神学”、“贵族荣耀”、“神圣教义”相抗衡的、完整的、能够“封神”的理论体系。没有这个,他们的“真理之火”途径就无法真正壮大,无法体系化地培养高阶超凡者。当卡森迪亚的“契约师”军团,或者某个古老贵族家族的“铁壁”骑士团真正兵临城下时,他们靠什么去抵挡?靠一腔热血吗?
他想起了夏尔、玛丽、里昂他们晋升时的艰难,那更多是依靠情感的爆发和信念的凝聚,充满了不确定性。如果有一套理论指引,是否能更稳定、更高效地培养出属于苏维埃自己的“扞卫者”、“掌旗手”,乃至更高序列的存在?
理论的重量,此刻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肩上,比任何行政事务、军事部署都更加紧迫和致命。
他立刻起身,不顾夜深,再次敲响了玛丽和里昂的房门。他将恩泰斯教授的信的核心内容转述给两人。
玛丽听完,脸色变得凝重:“教授说得对……我们之前只想着如何活下去,如何管理城市,却忽略了最根本的力量问题。没有足够强大的超凡力量守护,我们争取到的一切都可能瞬间崩塌。”
里昂则显得异常兴奋,眼镜后的双眼闪烁着光芒:“这是一个挑战,也是一个机遇!主席,我们需要立刻组织一个理论小组,系统总结我们的实践经验,深入研究您带来的那些思想,结合罗兰的现实,撰写我们自己的‘纲领’和‘理论基石’!这不仅仅是文字工作,这是在铸造我们力量的根基!”
“没错。”维克多目光坚定,“这件事,优先级最高。里昂,你立刻着手,从最可靠的、有理论基础的同志中挑选人员,成立‘理论与发展委员会’。我们要创造的,不仅仅是一本书,而是能够指引我们前进,并能将‘真理之火’传递给千万人的……火种之源!”
就在他们初步议定此事时,联络官科尔又匆匆赶来,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神情:“主席,刚收到第六处通过特殊渠道传来的……一份非正式‘问候’。”
“哦?”维克多眯起眼睛,“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科尔小心翼翼地复述,“‘祝贺苏维埃政权初步稳定。请注意,卡森迪亚‘契约师’已有异动。另,关于理论建设,若有超凡学问上的疑问,第六处的图书馆,或许存有些许……旧时代的尘埃,可供清扫。’”
第六处……他们果然在密切关注着一切,甚至似乎……隐约知晓了恩泰斯教授提醒的内容?这份“问候”,是示好?是提醒?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示威与诱惑?
维克多感到,围绕新生苏维埃的无形博弈,已经上升到了“理论”与“力量本源”的层面。前方的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但也更加清晰地指向了那个必须攀登的、由思想构筑的——真理王座。
他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对里昂和玛丽说道:“天快亮了。我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