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青溪镇的石板路染成暖金色时,三人终于找到了悦来客栈。
客栈是典型的中式两层小楼,朱红色的木门上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
“悦来客栈” 四个黑色大字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门檐下挂着两串红灯笼,风一吹就轻轻晃动,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饭菜香与木头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堂里摆着几张八仙桌,大多空着,只有角落一桌坐着两个挑夫模样的汉子,正埋头吃着面条。
柜台后,一个穿着蓝布围裙的中年妇人正低头拨着算盘。
听到动静抬头看来,脸上立刻堆起笑容:“三位道长是要住店吗?”
凌清玄走上前,拱手道:“老板娘,我们要三间上房,再准备三碗热面,麻烦了。”
“好嘞!” 老板娘麻利地放下算盘,从柜台下拿出一串铜钥匙。
“上房只剩两间了,不过有一间是大炕房,能住两个人,三位看行不行?”
赵小胖立刻举手:“我跟陆师弟住大炕房!这样晚上还能聊聊天。”
柏羽没有异议,凌清玄便点头应下:“那就麻烦老板娘了。”
老板娘领着三人上了二楼,楼道狭窄而昏暗,墙壁上贴着几张泛黄的年画,角落里积着薄薄的灰尘。
她打开最东边的两间房:“这间是大炕房,隔壁是单间,三位放心住,我们客栈干净得很,从没出过什么事。”
说这话时,她的眼神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后院方向,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
柏羽心里微微一动,目光下意识地扫向窗外的后院。
那里种着几棵老槐树,枝叶茂密,在暮色中像一团团黑影,隐约能看到一口古井的轮廓,井口围着半人高的石栏,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跟着赵小胖走进大炕房。
房间不大,中间摆着一张宽大的土炕,铺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褥子,墙角放着一张小桌和两把椅子。
窗户上糊着的窗纸有些破损,风从破口钻进来,发出 “呼呼” 的轻响。
赵小胖把行囊往炕上一扔,立刻瘫倒在炕上:“累死我了!这炕真软和,比观里的硬板床舒服多了。”
柏羽则仔细检查了房间的各个角落,指尖划过窗框时,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阴气。
很淡,像是长期积累下来的,没有恶意,倒像是这老房子本身自带的气息。
他松了口气,将行囊放在炕角,贴身的黄色锦囊硌得胸口微微发痒,提醒着他这里并非绝对安全。
很快,店小二送来了三碗热面,面条筋道,汤汁浓郁,还卧着一个荷包蛋。
赵小胖吃得狼吞虎咽,连汤汁都喝得一干二净,抹了抹嘴说:“这面也太好吃了!比斋堂的饭菜香多了。”
凌清玄则吃得慢条斯理,偶尔叮嘱两人:“晚上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去打听一下客栈闹鬼的事,别到处乱跑。”
吃过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
青溪镇的夜晚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和风吹树叶的 “沙沙” 声。
柏羽洗漱过后,躺在炕上,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能听到隔壁凌清玄房间传来的翻书声,还有窗外老槐树的枝叶摩擦声,以及……
一丝若有若无的女子啜泣声。
“嗯?”
柏羽猛地坐起身,竖起耳朵仔细听。
那哭声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窗外,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委屈和哀怨,断断续续,缠缠绵绵,听得人心里发紧。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房间里面,赵小胖在炕的另一边呼啦啦睡得正香。
房间里好像没有异常,只是那股阴冷感似乎比白天更明显了些。
哭声越来越清晰,柏羽翻身下床,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破损的窗纸一角往外看。
月光皎洁,把后院照得如同白昼。
老槐树下,那口古井旁,隐约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身形纤细,长发披肩,正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哭声就是从她那里传来的。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突然传来 “吱呀” 一声开门声。
柏羽探头一看,只见凌清玄握着长剑站在门口,白色的劲装在月光下格外显眼。
他显然也听到了哭声,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后院,嘴里喃喃自语。
“这哭声不对劲,像是怨灵作祟,我去看看。”
“师兄别急!” 柏羽连忙推开门跑出去,一把拉住凌清玄的胳膊。
“先别冲动,我先看看气息再说。”
凌清玄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也好,你比我擅长观察这些,小心点。”
柏羽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去感知后院的气息。
很快,一股淡淡的阴气传入他的感知。
这阴气很纯粹,没有掺杂丝毫的戾气和杀孽,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哀怨,像是一团被雨水打湿的棉花,沉甸甸地压在人心上。
他睁开眼睛,对凌清玄说:“这怨灵没有恶意,只是有冤屈没处说,不是恶鬼,不用硬来。”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了有人走路的声音。
“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吵什么呢?”
赵小胖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压痕。
“我还以为是老板娘跟掌柜的吵架呢,哭哭啼啼的,吵得人睡不着。”
他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向后院,也看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顿时打了个寒颤,往柏羽身后缩了缩。
“那…… 那是什么东西?不会是鬼吧?”
“是缢鬼,” 柏羽轻声解释。
“应该是以前在这里上吊自杀的人,有冤屈没化解,所以一直留在这里。我们去后院看看,能超度就帮她一把,也算积德行善。”
凌清玄点点头,握紧长剑。
“我跟你一起去,小胖你留在楼上,注意安全,别乱跑。”
“我…… 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吧!” 赵小胖咬了咬牙,从行囊里掏出一张平安符攥在手里。
“多个人多份力量,我也能帮你们打打下手。”
三人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后院的门虚掩着,一推就开。
刚走进后院,那股哀怨的阴气就更浓了,老槐树的叶子在风中 “沙沙” 作响,像是在低声啜泣。
古井旁的白衣女子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
她的脸苍白得像纸,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嘴唇青紫,脖子上缠着一圈深深的勒痕,看得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