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都,阿韫的马车并未径直回府,而是悄无声息地拐入了城南郊外一条清净的巷子。在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前停下,这里是笙子为怀夕她们安排的养伤之所。
推开虚掩的木门,院内药香隐隐。只见辛夷正坐在院中石凳上小心翼翼地擦拭匕首,动作已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利落;一抬眼看见阿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辛夷先是一愣,随即匕首“哐当”一声落在石桌上,人已像离弦的箭般冲了过来,紧紧抱住阿韫,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许久的恐惧与委屈化作哽咽:“姑娘……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阿韫被她撞得微微后退半步,随即稳住身形,一手轻抚着她瘦削的背脊,声音沉稳而温和:“活着就好。我们都还活着。”
“姑娘!”最激动的声音来自窗边。怀夕闻声从屋内快步走出,气色红润,显然身体已大致康复。然而,当她迎着夕阳的余晖站定时,阿韫的目光却骤然一凝——一道寸许长的浅粉色疤痕,从怀夕的右颊颧骨下方斜斜划过,虽已愈合,但在她清秀的脸上仍显得格外刺目。
空气似乎静默了一瞬。怀夕察觉到阿韫的注视,下意识地侧了侧脸,随即却扬起一个更灿烂的笑容,主动开口道:“姑娘别看了,早就不疼了。你制作的祛疤膏我一直用着呢,再过些时日,兴许就淡得看不见了。”她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阿韫心中却是一涩。她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过那道疤痕的边缘,温声道:“你们受苦了。”千言万语,都在这三个字里。
怀夕摇摇头,眼神清澈而坚定:“一道疤换一条命,值了。再说,”她语气变得豁达,甚至带着点玩笑的意味,“反正我早就打定主意,这辈子就跟着姑娘,哪儿也不去。脸上有没有这道印子,又有什么要紧?正好省了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一旁的辛夷此时已止住哭泣,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连忙抬头,带着浓重的鼻音抢白道:“我也是!姑娘去哪儿我去哪儿!”
怀夕闻言,促狭地朝辛夷眨了眨眼,打趣道:“这下子信可要愁坏了,他的美人恩怕是一时半会收不到咯!”
阿韫的目光逐一扫过这二人历经劫难却更显坚毅的面孔,心中感慨万千。这些都是她可以完全托付性命的臂助。她点了点头,决断道:“既然都好得差不多了,那就一起回府吧。外面终究不便,王府里……也需要你们。”
于是,一行人趁着夜色,悄然回到了瑞王府。
夜色降临,内的几株晚樱开得正盛,浅粉的花瓣在檐下灯笼的暖光里氤氲成一片温柔的烟霞。阿韫就立在这片烟霞之下,着一身素净的月白常服,墨发松松绾起,见他踏月而来,唇角缓缓漾开一抹极清浅、却又极粲然的笑意。
瑞王的脚步倏地顿住。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停止了跳动,连呼吸都滞了一瞬。他心中暗咒一声,此女当真生来便是克他的妖孽!将近一年未见,几次生死算计,朝堂的倾轧算计,几乎磨钝了他所有感官,可只需她这般静静地望过来一眼,那些坚硬的外壳便瞬间土崩瓦解,露出底下鲜活的、为她而悸动的血肉来。
他眸色一沉,所有预备好的说辞、所有故作冷静的姿态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他大步上前,在阿韫带着几分了然和促狭的目光中,竟是一言不发,直接弯腰,将她一把扛上了肩头!
动作带着些不容置疑的霸道,却又在手掌触及她腰肢时,下意识地放轻了力道。阿韫先是一声低呼,随即,一阵甜美而愉悦的低笑便如羽毛般,轻轻搔刮在他的耳畔:“王爷这般急切……可是想我想得紧了?”
温热的呼吸混着清甜的嗓音钻入耳廓,那痒意竟不止在耳边,更一路蜿蜒,直抵心尖,激起一阵酥麻的战栗。瑞王喉结滚动,下颚线绷得紧紧的,脚下步伐更快,几乎是踹开了卧室的门,又将肩头这个能搅得他心神不宁的“妖精”小心却又略显粗鲁地扔进了锦被之中。
他倾身压下,终于对上了她那双含笑的眼,里面映着烛光,也映着他的狼狈。他咬着牙,声音低哑得不像话:“想你? 本王要把你吃的干干净净,再把你的心拿出来看看有没有想我……”
后面的话却被阿韫抬起的手指轻轻点住了唇。
“王爷何必用问,”阿韫的眼波流转,笑意更深,“答案,不早在您心里了么?”
瑞王不再多言,俯身吻住那两片总是能搅乱他心神的唇瓣,将所有思念、埋怨与失而复得的狂喜,都融进了这个缠绵而炽热的吻里。窗外,樱花无声飘落;窗内,烛影摇曳,春宵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