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害怕?害怕说出这条线会招致西岐的报复?还是害怕承认,自己早已是一枚被放弃的棋子,一条他们随时可以牺牲的、可有可无的暗线?”
他冷笑一声,充满了嘲讽:
“你以为你拼死维护的是什么?忠诚?别自欺欺人了!”
“你仔细想想,”
金葵的声音如同冰锥,一下下凿击着影牙早已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从你无法送出位置信息开始,你在西岐眼中的价值就已经大打折扣。他们派李二牛进来,真的是来协助你、听从你的领导吗?恐怕更多的,是来确认你的死活,评估局势,甚至,在必要时接手任务,或者,清除你这个可能已经暴露的隐患!”
“李二牛如此轻易就被我们发现、清除。这说明什么?说明西岐派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精锐,更像是一次廉价的试探,一次对老六这条线可靠性的测试,或者,就是一次对你这个半失效棋子的废物利用!他们或许根本没指望李二牛能成功,只是想看看能搅起多大浑水,或者,顺便把你这个可能的不稳定因素一起处理掉!”
这番话,恶毒而精准,彻底撕开了西岐冷酷无情的面纱,将影牙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赤裸裸地暴露出来。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锁链的冰冷,而是源于信仰崩塌带来的彻骨寒意和绝望。
金葵继续加码,抛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具冲击力的、足以彻底摧毁其心防的真相:
“还有,你以为你的潜入真的天衣无缝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影牙的灵魂上:
“从你进入鹰愁涧的第一天起,你就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影牙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在金葵的眼神示意下,马善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心包裹的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小块边缘撕裂的黑色布料!
“认得它吗?”
金葵将布片举到栅栏前,那布片在油灯下泛着一种特殊的、沉郁的光泽,
“这是在从铜绿山追踪被盗铜矿的路上,矿监胡庸被杀现场,他临死前拼尽全力从凶手身上撕扯下来的!是那个神秘杀手留下的唯一实物线索!”
“就在你被王猛从枯井中抱回,放置在聚义厅地上,所有人都被你的‘惨状’所震惊怜悯时,”
金葵的声音冰冷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钉,凿入影牙的耳中,
“我的伙伴,黑狼,它就从你身上那看似破烂肮脏的衣物深处,嗅到了与这块布片上残留的、几乎一模一样的、极其特殊的气味——一种混合了冷冽草木和极淡硝石的味道!”
“虽然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混杂在血腥、污秽和井底淤泥的气息之中,但绝逃不过黑狼的鼻子!它当时就向我发出了警告!”
金葵的目光扫过温良和马善,带着一丝坦诚的歉意:
“大哥,二哥,此事关乎重大,敌暗我明,为避免打草惊蛇,揪出更大隐患,当时我只与二哥私下紧急商议,未敢即刻禀报大哥,并非有意隐瞒,还请大哥恕罪。”
温良先是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愕然,随即猛地一拍大腿,懊恼与庆幸交织:
“嗨!老子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吗?!老三你做得对!做得太对了!这等要命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老子这脾气,要是当时就知道,怕是早就露了痕迹!好!好啊!幸亏你和二弟心细如发!”
马善也郑重颔首:
“大哥明鉴。三弟此举,乃是为全寨安危计。”
金葵转回头,目光重新锁死面如死灰、瞳孔几乎涣散的影牙:
“所以,从那一刻起,你所有的表演,所有的‘脆弱’,所有的‘顺从’,在我眼中,都带着一层致命的虚伪。你之后所有的行动,无论是在哨所附近的试探,还是日常的劳作,都没有真正脱离我们的监控。我们只是在等待,等待你背后的人露出马脚,等待一个能将你们连根拔起的机会。”
“只是,我们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西岐的狡诈和多线布局的狠辣,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能利用老六这条看似不起眼的暗线,险些将我们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真相如同连绵不绝的重锤,一击狠过一击,彻底将影牙的心理防线砸得粉碎!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潜伏,从一开始就暴露在对方的目光之下!他所有的坚持和挣扎,在西岐眼中早已是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和试探的炮灰!他拼死维护的忠诚,不过是一个冰冷残酷、毫无人性的笑话!
“啊——!!!!”
影牙猛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完全不似人声的绝望嚎叫!那嚎叫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背叛、愤怒和彻底的崩溃!他疯狂地挣扎起来,锁链被他扯得哐当作响,身体扭曲成诡异的角度,仿佛想要撕裂这具被利用的皮囊,逃离这令人绝望的现实!
“为什么?!为什么?!!”
他嘶吼着,涕泪血涎混杂而下,
“我为他们做了那么多!受了那么多非人的折磨!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连一丝活路都不给?!!”
彻底的崩溃之后,往往是堤防的彻底决口。
在金葵冰冷目光的持续压迫下,在温良厌恶的注视和马善那看透一切的怜悯眼神中,影牙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彻底瘫软下去,声音破碎得如同风中的残烛,却终于吐露了最关键的核心:
“是,是老六,他,他上次,跟随采买盐巴的队伍,下山,趁机,将消息,塞进了,小王庄,那口枯井的,暗格里……”
果然还是枯井!方式与影牙之前交代的自身任务完全一致!只是执行人换成了老六!
金葵的心脏在胸腔内沉稳而有力地搏动,但节奏微微加快,他知道自己正在逼近真相的核心。他身体前倾,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影牙涣散却仍残留一丝挣扎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不容丝毫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