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后的景仁宫,活像个被芝麻香和桂花甜裹住的蜜罐。天刚蒙蒙亮,小德子就蹲在庭院角落的空地上,手里攥着把缺了齿的小铲子,面前摊着个布袋子 —— 里面装的不是别的,正是他从御膳房 “讨” 来的芝麻种子,说是要 “自己种芝麻,以后再也不用跟御膳房要饼”。
“小德子!你这猴儿是要把景仁宫的地翻个底朝天?” 刘姑姑端着刚煮好的小米粥从屋里出来,见他把土刨得四处都是,还差点挖到廊下的月季花根,忍不住笑骂,“就你那点本事,种出来的芝麻能不能喂饱蚂蚁都难说,还想做饼?”
小德子头也不抬,执着地把芝麻种子往土里摁:“才不会!我问过御膳房的王师傅,他说只要多浇水、多晒太阳,芝麻就能长出来!等我种好了,给禄子哥、贤妃娘娘、刘姑姑都做芝麻饼,还要给三皇子留一大块!” 说着就想往土里撒芝麻,结果手一抖,半袋种子全倒了,引得几只蚂蚁闻香而来,围着种子转圈圈。
“哎呀!我的芝麻!” 小德子急得直跺脚,伸手就去扒土,差点把自己的手指头抠破,“你们这些小蚂蚁,不许抢我的芝麻!这是要做饼的,不是给你们当饭的!”
高峰刚从太监房过来,见他跟蚂蚁 “抢食”,无奈地递过个小竹篮:“先把种子收进篮子里,别撒了。王师傅说种芝麻要间距,你这么密密麻麻撒,长出来的芝麻苗都要挤死了。”
小德子赶紧用手把种子往篮子里扒,连土带籽一起抓,弄得满手泥:“禄子哥,你会种芝麻吗?咱们一起种,等丰收了,我给你做芝麻糖,比御膳房的还甜!”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 养心殿的苏培盛提着个明黄色的锦盒,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老远就笑着喊:“小禄子公公,陛下有赏!快接旨!”
这话瞬间让景仁宫安静下来。小德子手里的竹篮 “啪嗒” 掉在地上,芝麻种子撒了一地,他却顾不上了,凑到苏培盛身边,眼睛瞪得溜圆:“苏总管!陛下赏的是芝麻饼吗?是不是我抓绿珠有功,陛下特意赏我的?”
苏培盛被他逗得笑出了声,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这小公公,满脑子就知道芝麻饼!陛下赏的是好东西,快让你家禄子哥接旨!”
高峰赶紧整理了下衣袍,躬身行礼。苏培盛打开锦盒,取出一份烫金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小禄子调理朕之腰疾有功,又救三皇子于高热,忠谨勤勉,特赏宫外西郊宅院一座,良田三亩,以作嘉奖。钦此!”
念完圣旨,苏培盛把锦盒递给高峰,笑着说:“陛下还特意嘱咐,这宅院刚翻新过,家具都备齐了,你随时能搬过去住。西郊那地方清静,还能种种花养养草,比宫里的太监房舒服多了。”
小德子一听 “宅院”“良田”,眼睛瞬间亮得像灯笼,拉着高峰的胳膊蹦蹦跳跳:“禄子哥!咱们有院子啦!可以种好多好多芝麻!以后我再也不用去御膳房要饼了,咱们自己种芝麻自己做,吃不完的还能送给三皇子和林昭仪娘娘!”
刘姑姑也凑过来,看着圣旨,脸上满是欣慰:“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多少太监一辈子都盼不来一座宫外宅院,你才入宫没多久就得了,真是好福气!”
贤妃走过来,接过圣旨看了看,却注意到高峰脸上没有丝毫兴奋,反而带着几分凝重。她轻轻拉了拉高峰的衣角,低声说:“是不是担心太张扬,引人生妒?”
高峰点了点头,等苏培盛走后,才对众人说:“陛下的恩典我心领了,但这宅院不能住。我现在只是个普通太监,要是搬去宫外住,难免会有人说我‘恃宠而骄’,华贵妃那边更是会找借口找茬,到时候不仅我麻烦,还会连累景仁宫。”
“啊?不住啊?” 小德子瞬间蔫了,耷拉着脑袋,像只被霜打了的茄子,“可是…… 可是能种芝麻啊,咱们自己种的芝麻饼肯定更香……”
刘姑姑也有些不解:“可这是陛下的赏赐,不住会不会让陛下不高兴?”
“不会的,” 高峰笑着解释,“我打算还是住宫里的太监房,只是让小德子偶尔去宅院打扫打扫,别让院子荒了。要是有人问起,我就说‘奴才身份低微,住宫里方便伺候陛下和太后’,既给了陛下台阶,也让想找茬的人没话说。”
贤妃点了点头,眼里满是赞赏:“你想得周到。现在华贵妃正盯着你,要是你真搬去宅院,她肯定会说你‘僭越’,说你‘贪慕虚荣’,到时候又要惹一堆麻烦。你这样低调,反而显得你沉稳,陛下也会觉得你懂事。”
小德子虽然还是有点失落,但一听说能去宅院打扫,还能顺便撒点芝麻种子,立刻又精神了:“那我去打扫!我每天都去!我把芝麻种子撒在院子里,等明年就能收获好多芝麻,到时候咱们做一大筐芝麻饼!”
刘姑姑笑着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这孩子,就知道芝麻饼!去打扫的时候别把种子撒得到处都是,要是被路过的官员看到,还以为你在种杂草呢!”
接下来的日子,小德子果然每天都去西郊的宅院打扫,每次去都揣着一把芝麻种子,在院子的角落里、墙根下撒得满地都是。有一次,他还特意扛了把小锄头,想挖个坑种芝麻,结果不小心把院子里刚种的月季根挖断了,吓得他赶紧用土埋上,回来还跟高峰坦白:“禄子哥,我把月季根挖断了,它会不会死啊?要是死了,陛下会不会怪我?”
高峰又气又笑,只能安慰他:“没事,月季生命力强,过几天就好了。你以后去别再乱挖了,要是想种芝麻,就找个角落专门种,别霍霍别的花。”
没过多久,宫里就有人知道了皇帝赏高峰宅院的事。翊坤宫的新宫女小红就特意去太监房附近打探,见高峰还住在这里,故意阴阳怪气地问:“小禄子公公,陛下赏您的宅院那么好,您怎么还住这破太监房啊?是不是嫌弃宅院太小,看不上啊?”
高峰正在给木槌缠防滑布,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地说:“小红姑娘说笑了。我就是个伺候人的太监,住宫里方便随时伺候陛下和太后,要是搬去宫外,万一陛下或太后需要调理,我赶不及过来怎么办?奴才身份低微,哪敢挑三拣四,能有个住的地方就不错了。”
小红被堵得说不出话,只能悻悻地走了。回去后,她把这事告诉了华贵妃,华贵妃坐在软榻上,手里捏着个茶杯,脸色难看:“这小太监倒是会装!明明是怕引人生妒,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看来想找他的茬,没那么容易!”
小红赶紧说:“娘娘,不如咱们就说他‘抗旨不遵’,陛下赏的宅院他不住,就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蠢货!” 华贵妃把茶杯摔在桌上,“他说住宫里方便伺候,理由正当得很,陛下要是知道了,只会夸他懂事,反而会怪咱们小题大做!你以后别再去招惹他,免得自讨没趣!”
小红吓得赶紧跪下,不敢再说话。华贵妃看着窗外,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 这小太监越来越狡猾,低调得让人抓不到把柄,看来以后得想个更周全的法子,才能把他除掉。
而养心殿里,皇帝正问苏培盛:“小禄子搬去新宅院了吗?那院子刚翻新,住得应该舒服。”
苏培盛躬身回答:“回陛下,小禄子公公没搬,还住宫里的太监房。奴才听太监房的人说,他每天还是按时去给您和太后调理,只是让跟他一起的小德子偶尔去宅院打扫。有人问起,他就说‘身份低微,住宫里方便伺候’。”
皇帝愣了愣,随即笑了:“这小子,倒是不贪慕虚荣。现在宫里多少人盼着能有座宫外宅院,他得了赏赐却还想着伺候,难得啊。” 说着,他拿起案上的《足底按穴浅解》,翻到 “腰疾调理” 那页,“他这按穴法确实有用,朕的腰疾最近都没复发过。以后要是有人敢找他麻烦,你多留意着点,别让他受委屈。”
苏培盛躬身应下:“奴才遵旨。” 心里却乐开了花 —— 陛下这么看重小禄子,以后这小太监在宫里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顺。
景仁宫的庭院里,小德子正兴奋地跟大家汇报:“禄子哥!咱们种的芝麻发芽了!绿油油的,可好看了!等它们长大,我就去摘芝麻,做芝麻饼给大家吃!”
刘姑姑笑着说:“你这孩子,总算没白忙活。不过现在才刚发芽,等能做饼还得好几个月呢,你可别天天去盯着,把芝麻苗盯死了。”
贤妃坐在一旁,手里拿着针线,笑着说:“小德子的芝麻苗,倒是成了咱们景仁宫的盼头。高峰,你这低调的法子确实好,最近宫里没人找你麻烦,连太后都夸你‘懂事’,说你比那些得了赏赐就尾巴翘上天的太监强多了。”
高峰点了点头,看着小德子蹦蹦跳跳的样子,心里满是踏实。他知道,现在的低调不是退缩,而是为了更稳地立足。只要守住初心,不贪慕虚荣,用心伺候陛下和太后,用心守护景仁宫的安稳,就一定能在这后宫里,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夜色渐深,景仁宫的烛火还亮着。小德子趴在桌上,手里拿着张画纸,上面画着一座院子,院子里种满了芝麻,还有个小棚子,棚子里堆着满满的芝麻饼。他一边画一边说:“禄子哥,你看!这是咱们的宅院,以后咱们就在这里种芝麻、做饼,还能养只兔子,烤兔子配芝麻饼,肯定好吃!”
高峰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好,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咱们就去院子里种芝麻、养兔子,做很多很多芝麻饼。”
刘姑姑端来刚煮好的莲子羹,放在桌上:“快喝了羹汤睡觉吧,明天还要去给芝麻苗浇水呢,别再跟蚂蚁抢食了。”
小德子赶紧端起羹汤,喝得满嘴都是,还不忘说:“明天我要带块芝麻饼去给芝麻苗‘尝尝’,让它们长得更快!”
这话逗得大家都笑了。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桌上的画纸上,落在那片 “芝麻地” 上,泛着柔和的光。殿内的欢声笑语,像一股暖流,驱散了后宫的寒意,也为这安稳的日子,增添了几分温馨与期盼。
而翊坤宫里,华贵妃正对着镜子发呆,手里的玉如意被捏得紧紧的。她知道,高峰的低调让她找不到任何借口,想要除掉他,只能等更好的时机。但她绝不会放弃 —— 只要那小太监还在宫里一天,她就不会有安稳日子过。夜色中,她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一场新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