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景仁宫总比别处凉些,檐角的铜铃被风一吹,便发出细碎的 “叮铃” 声,像揉碎了的月光,散在寂静的庭院里。高峰提着食盒穿过回廊时,看见贤妃的寝殿还亮着烛火 —— 那烛火已连续十七夜未在子时前熄灭,连刘姑姑都私下叹:“娘娘的眼窝子都凹下去了,再这么熬,身子迟早要垮。”
食盒里是他特意让小德子从御膳房讨来的酸枣仁粥,还温着。刚到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瓷碗落地的脆响,紧接着是贤妃压抑的叹息:“又凉了…… 喝了也没用。”
高峰推门进去时,贤妃正斜倚在软榻上,月白的寝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肩头,露出的锁骨上泛着淡淡的青色。她手里攥着本翻旧的诗集,书页上落满了烛泪,眼底的青黑像用墨笔晕开的,连最精致的螺子黛都遮不住。
“娘娘,” 高峰将食盒放在小几上,声音放得极轻,“奴才熬了酸枣仁粥,您多少喝些。” 他瞥见地上的碎瓷片 —— 那是太医院送来的安神汤,第三碗被打翻了。
贤妃抬眼望他,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枣木槌上。那木槌被他用细砂纸磨得光滑如玉,此刻正浸在铜盆的温水里,腾着淡淡的白汽。“你这木槌日日泡在水里,倒比本宫的手还金贵。”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却坐直了身子,“昨夜按完,本宫竟眯了半刻,今日…… 还能再试试吗?”
高峰点头,将铜盆端到软榻旁。温水的热气裹着枣木的清香漫开来,他想起物理系的热传导原理 —— 温热的木槌能让穴位放松得更快,比冷硬的木头更贴合足底经络。他蹲下身时,指尖不经意触到贤妃的足踝,竟凉得像块冰。
“娘娘的脚太凉了,” 高峰将木槌从水里捞出来,用棉布擦去水珠,“奴才先给您捂捂。” 他掌心拢着贤妃的足踝,悄悄运起还阳神功,一丝暖意从掌心渗入,贤妃的身子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却没推开他。
按揉太冲穴时,高峰明显感觉到贤妃的足底肌肉在发紧 —— 那是长期失眠导致的神经紧绷,连按三次,贤妃才轻轻 “嗯” 了一声:“比昨日松快些…… 可这脑子还是嗡嗡的,像有无数只蚊子在飞。”
高峰的动作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他早想过一个更见效的法子,却因太过逾矩,迟迟不敢提。此刻见贤妃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终于咬了咬牙:“娘娘,奴才…… 奴才还有一法,比木槌按揉更见效,只是……” 他低头看着贤妃的足尖,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刮走,“只是需用口窍引气,恐有冒犯之嫌,不知娘娘是否介意?”
贤妃闻言,先是愣住,随即低低地笑了。那笑声里带着几分绝望的释然,她抬手拨了拨垂在颊边的碎发,露出的耳垂泛着淡淡的粉:“本宫都被扔在这冷宫里,连华贵妃的宫娥都敢来摔东西,还有什么‘冒犯’是受不起的?你且试吧,若真能让本宫睡上一个时辰,便是让本宫给你作揖,也使得。”
高峰的心猛地一跳,指尖的木槌差点滑落在地。他深吸一口气,将贤妃的足跟轻轻托在掌心 —— 那足跟细腻得像上好的羊脂玉,只在边缘有一层极薄的茧,是从前在御花园散步时磨出来的。他先将木槌放在一旁,舌\/尖轻轻抵上涌泉穴。
温热的触\/感刚落,贤妃的身子就绷紧了,足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像受惊的小鹿。高峰不敢急,舌尖如蝶翼般轻轻颤动,顺着足底的经络慢慢游走,将还阳神功的暖意顺着舌尖渡过去。当齿尖在足跟的茧子上轻轻咬啮时,贤妃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指节泛白:“你…… 你这法子,倒像……”
“是老家郎中传的‘引火归元’术,” 高峰声音发哑,却不敢停下,“舌尖属火,涌泉属水,水火相济才能安神。” 他的嘴\/唇轻轻裹住涌泉穴,湿\/热的气息扑在足心,惊得贤妃轻呼出声,锦被下的双腿不自觉地绞紧了软榻边缘。
烛火 “噼啪” 一声炸开,溅起的火星落在烛台上。高峰抬眼时,正撞见贤妃泛红的眼眶 —— 那不是疼的,是水汽蒙住了眼,连脸颊都染上了胭脂般的红。他的舌\/尖滑过太溪穴时,贤妃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指尖从他的手腕滑到衣袖上,攥住了他绣着兰草的袖口:“小禄子…… 慢些……”
他依言放缓了动作,嘴\/唇在足心轻轻嘬吸,舌\/尖扫过脚趾缝时,贤妃终于忍不住将脸埋进绣枕里,喉间溢出细碎的呻\/吟。那呻\/吟像羽毛般搔在人心尖上,高峰却不敢分心,只专注地感受着她足底经络的变化 —— 原本紧绷的肌肉渐渐松弛,连冰凉的足踝都泛起了暖意。
约莫半个时辰后,高峰停下动作时,才发现贤妃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稳。他抬头望去,见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在眼下,像停了两只小憩的蝶,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 这是十七夜以来,她第一次在子时前入睡。
“奴才先退下了。” 高峰轻手轻脚地收拾好铜盆和木槌,刚走到殿门口,就听见贤妃梦呓般的低语:“…… 再暖些……” 他的心头一软,悄悄将自己的棉披风搭在软榻边缘,才轻掩房门离开。
回到西厢房时,却看见刘姑姑正蹲在门口咳嗽,月光落在她身上,将单薄的身影拉得很长。她今年二十八岁,入宫已十年,原本是皇后宫里的掌事宫女,后来因替贤妃挡过一次华贵妃的刁难,才被调到景仁宫。此刻她捂着胸口,咳得肩膀发抖,鬓角的碎发都被冷汗黏在了额上。
“刘姑姑,您怎么在这儿?” 高峰赶紧扶她起来,触到她的手背时,竟烫得吓人。
刘姑姑摆了摆手,声音嘶哑:“白日里扫回廊时吹了风,本想撑撑就过去,没想到……” 她咳嗽着,目光落在高峰的手上,那手上还带着替贤妃按揉后的暖意,“小禄子,你…… 你那按揉的法子,能不能…… 能不能也给我试试?”
高峰将她扶进房里,点燃桌上的烛火。刘姑姑坐在床沿,慢慢褪去外衫,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中衣。她的肩颈处有块淡淡的疤痕,是当年替贤妃挡茶盏时烫的。“这儿最疼,” 她指着风池穴,声音带着几分怯懦,“咳得厉害时,连头都抬不起来。”
高峰站在她身后,指尖刚触到风池穴,就感觉到她的身子僵了一下。他放缓力度,用拇指轻轻按揉,还特意运了点还阳神功的暖意 —— 那暖意顺着经络游走,刘姑姑的咳嗽渐渐轻了,连呼吸都平稳了些。
“比太医院的针灸还舒服,” 刘姑姑轻声说,头微微向后靠了靠,几乎抵到高峰的掌心,“小禄子,你在宫里…… 就没想过找个伴儿?”
高峰的动作顿了顿:“伴儿?”
“就是…… 对食。” 刘姑姑的声音低了下去,耳尖却泛着红,“宫里的太监宫女,大多都这样。白天一起当差,晚上一起吃饭,虽不能像寻常夫妻那样,却也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她转头望着高峰,烛火映在她眼底,像落了两颗星星,“我今年二十八了,在宫里熬了十年,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你…… 你愿意跟我做对食吗?”
高峰愣住了。他从未想过 “对食” 这两个字会落在自己身上 —— 穿越成太监后,他满脑子都是如何活下去,如何靠手艺站稳脚跟,却忘了在这冰冷的皇宫里,连最卑微的宫女太监,都渴望一份温暖的陪伴。
他看着刘姑姑泛红的眼眶,看着她肩上那道淡疤,突然想起这些日子她的照顾 —— 清晨留的热粥,缝补整齐的衣裳,还有替他挡华贵妃宫娥时的那句 “他只是个小太监,有什么冲我来”。一股热流从心底涌上来,他伸手扶住刘姑姑的肩,不等她反应,就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刘姑姑的唇瓣凉得像秋露,却在他的吻里渐渐泛起暖意。她的手先是紧紧攥着高峰的衣袖,后来慢慢松开,环住了他的腰。咳嗽声早已停了,房里只剩下烛火跳动的 “噼啪” 声,还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
“别…… 别让人看见……” 刘姑姑推开他时,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却舍不得松开环在他腰上的手。
高峰替她拢好中衣,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耳垂:“明日我就去求娘娘,让咱们住一间房。以后我替你按揉,你给我缝衣裳,咱们在景仁宫,好好过日子。”
刘姑姑点了点头,眼泪却落了下来 —— 那是她入宫十年来,第一次尝到 “希望” 的滋味。
第二日清晨,高峰刚帮贤妃按揉完足底,就听见小德子在门口喊:“禄子哥!快来看!御花园那边有銮驾!”
他和贤妃走到回廊上时,看见一队明黄色的銮驾正从景仁宫附近经过 —— 那是皇帝的銮驾!贤妃下意识地想躲,却被高峰拉住了:“娘娘,您近日气色好了许多,陛下或许会高兴。”
銮驾慢慢驶过,皇帝正掀着帘子看窗外的秋景,目光无意间扫过景仁宫的回廊 —— 当他看到贤妃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又将目光落在了她身边的高峰身上。
“那是景仁宫的小太监?” 皇帝问身旁的苏培盛。
苏培盛躬身回道:“回陛下,是前些日子从杂役房调过去的,叫小禄子。听说贤妃娘娘近日的失眠好了许多,都是靠他的足底按揉之术。”
皇帝的手指在车驾扶手上轻轻叩了叩,目光又落回景仁宫的方向 —— 那座冷清了许久的宫殿,竟因一个小太监和一位失宠的妃子,透出了几分生气。他嘴角微微上扬,对苏培盛说:“记下这个小禄子,改日让他来御书房一趟。”
銮驾渐渐走远,贤妃才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的手心竟出了汗。她转头望着高峰,眼底带着几分惊讶:“陛下…… 竟注意到本宫了?”
高峰笑着点头:“娘娘本就该被陛下记挂。以后奴才每日替您按揉,不出一个月,您定能容光焕发,到时候陛下定会常来景仁宫。”
贤妃望着他笃定的眼神,突然觉得这冷清的景仁宫,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檐角的铜铃又响了起来,这一次,那声音里竟带着几分暖意,像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好光景。
而西厢房里,刘姑姑正偷偷给高峰缝着一个新的布荷包,上面绣着一对交颈的鸳鸯 —— 那是她昨夜挑灯绣的,针脚虽不算精致,却满是心意。她想着日后的日子,想着能和高峰一起吃饭、一起当差,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这秋日用在景仁宫的温暖,像一颗悄悄埋下的种子,正等着在未来的日子里,开出满庭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