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寒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她的呼吸很轻,但江晚能感觉到,她掌心的冷汗正顺着自己的手腕一点点滑下去。
刚才那种像心跳一样的倒计时消失了。
四周安静得可怕,连远处滴水的声音都听不见了。王浩的尸体就倒在几步外,姿势扭曲,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血已经干了,人早就没了气息。
江晚没动。
她盯着那具尸体,目光一寸寸扫过他胸前被血浸透的衣服。前一秒还在对抗精神攻击,下一秒就要面对真实的死亡——她不能乱,也不能怕。
她慢慢松开沈倾寒的手,轻轻把她往墙角带了半步,压低声音说:“别靠近我三米内。”
沈倾寒没说话,只是靠着铁柜站着,眼睛还有些发红,但她已经不抖了。
江晚蹲下身,脱下外套裹住双手。这样做是为了避免留下指纹,也能防止直接接触。她拿出剪刀,小心地挑开王浩左胸口袋的缝线。金属剪刀划过布料发出“沙”的一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刺耳。
第一层是空的。
她继续拆第二层内衬,动作很慢,生怕错过任何细节。突然,指尖碰到一个硬东西——扁平、冰凉,边缘有点磨手。
她抽出来一看,是一块染了血的狙击镜片。
镜面裂了一道斜缝,血迹卡在边框的缝隙里。江晚用指甲轻轻刮了刮,在微弱的光线下看清了三个极小的刻痕:S.m.Y。
她眼神一沉。
没有犹豫,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改装过的音频提取器,接上镜片背面的小接口。设备亮起蓝光,她立刻关掉无线功能,防止信号泄露。
几秒钟后,录音开始播放。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冷静又低沉:“杀掉双生花,沈氏给你军火。”
江晚马上按了暂停。
可已经晚了。
沈倾寒身体猛地一颤,像被电击了一样。她瞳孔缩成针尖,呼吸一下子停住,接着剧烈喘气,手指死死掐进掌心,指节都发白了。
“又是这样……”她声音发抖,“他们早就安排好了,对不对?我不是目标,我是工具。从一开始就是。”
江晚一把将设备扔向墙角,塑料壳撞在地上碎了,屏幕瞬间黑掉。
她冲上前,抓住沈倾寒的手腕,强硬地把她的手掌按在自己锁骨的位置。
“你感觉到了吗?”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声音稳得不像话,“它在发烫。不是现在才热——是在你听到录音之前,它就在预警了。”
沈倾寒僵住了。
那股热度确实存在,透过皮肤传过来,真实又持续。这不是外界刺激带来的,而是来自身体深处的某种共鸣。
“这不是命令。”江晚一字一句地说,“这是警告。它比我们更早察觉到危险。”
沈倾寒的呼吸慢慢平复,可眼底的情绪还在翻涌。她忽然弯腰捡起地上的镜片碎片,用力握进手里,玻璃刺进皮肉,鲜血顺着掌纹流下来。
“让我看清。”她说,“如果真相藏在痛里,那就让它来。”
江晚反应极快,反手扣住她手臂,猛地一拧,碎片“啪”地飞出去,撞在墙上炸成粉末。
“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证明什么。”江晚盯着她,“你以为只有你在怀疑自己?我也想过,是不是所有相遇都是设计好的局。但现在我站在这里,不是因为命运把我推到你身边——是我选择了留下。”
沈倾寒看着她,嘴唇微微动了动。
“你说你是棋子?”江晚冷笑了一声,“那你看看外面躺着的那个。他才是真正的棋子,接到命令就动手,死了都没人管。而你现在还能质疑、还能反抗、还能为‘真假’痛苦——这说明你从来都不是任人摆布的人。”
沈倾寒的手终于松开了。
她靠着铁柜缓缓滑坐下去,背贴着冰冷的金属,胸口一起一伏。那一瞬间的崩溃过去了,但心里的波澜还在震荡。
江晚没再说话。她走回王浩的尸体旁,仔细检查狙击镜的其他部分。镜筒是可以拆开的,她在目镜夹层发现了一张没有标签的微型存储卡,表面光滑,崭新得不像用过的。
插进读取器后,屏幕上跳出一段加密日志:
【任务编号:d-719】
【目标代号:双生花】
【执行人:王浩】
【指令来源:沈氏集团军火审批系统(账号SmY-01)】
【报酬支付路径:离岸账户→私人武装组织】
【状态更新:执行失败,目标反制成功,建议启动备用清除程序】
江晚一条条看完,最后一个字映入眼帘时,她合上了设备。
沈倾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走到她身后,目光落在屏幕上。
“原来……”她忽然笑了,声音很轻,“我不是第一个被称为‘双生花’的人。”
江晚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有些事不用说破。那些被抹去名字的失败者,那些无声消失的实验体,他们的痕迹早被清理干净了。唯一留下的证据,就是这张卡。
她取出存储卡,放进防水袋密封好,塞进内衣暗袋。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迟疑。
然后她撕下一块窗帘布条,蹲下身,握住沈倾寒那只被玻璃划伤的手。
伤口不深,但边缘有些毛糙。她一圈圈缠紧,打结时特意用力压了压,确保不会松。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沈倾寒忽然开口。
江晚抬眼。
“你说,你要活下去。”沈倾寒看着她,“不是逃,不是躲,是要活下来。”
江晚点点头。
“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个人不一样。”沈倾寒声音低了些,“她不怕疼,也不怕脏。她眼里有光,不是求救的光,是想点燃什么的光。”
江晚包扎完,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现在也一样。”她说,“我要点燃的,不只是命。”
沈倾寒望着她,很久很久,轻轻靠了过来。
她的额头抵上江晚的肩,呼吸渐渐平稳。没有再说自己的话,也没有追问过去。那段被操控的记忆链条,终于断了。
江晚抬起手,搭在她背上,另一只手摸了摸锁骨处的图腾。
它还是温的,但不再灼烧。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个血契还在,但它回应的不再是恐惧或命令,而是选择和意志。
她们背靠铁柜坐着,四周昏暗,只有远处一盏应急灯泛着幽蓝的光。江晚看着墙上两个人影叠在一起的轮廓,慢慢握紧了拳头。
反击的号角已经在心里吹响。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低头看了看时间。
距离年会开始,还有十六小时。
沈倾寒闭着眼,好像睡着了。江晚没叫醒她,只是把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她肩上。
她起身走到仓库门口,检查了一下门锁。铁门虚掩着,外面是一条废弃走廊,通向地下车库。
一切安静。
她退回原位,从包里拿出一支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
“军火审批账号SmY-01,需接入权限。”
写完,她撕下纸页,点燃。火苗跳了一下又熄灭,灰烬落在掌心。
她摊开手,轻轻一吹。
灰末飘散,在空中划出细碎的轨迹,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沈倾寒忽然睁开眼。
“他们以为我们在找答案。”她低声说。
江晚看着她。
“但我们真正要的,是让他们无处可逃。”
江晚嘴角微微扬起,没说话。
她伸手抚过锁骨上的印记,感受到一丝轻微的跳动,像心跳。
那一刻,她无比清楚——
她们已经不再是猎物了。
监控画面中的红点,悄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