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露珠从草尖掉进泥土。
江晚没有回头。她知道林子里有人,但她没动。沈倾寒靠在她肩上,呼吸很弱,手里还握着那把匕首。她们逃不掉了。追兵会一直跟着,直到把她们抓回去。
“回去。”江晚说。
沈倾寒抬头看她:“什么?”
“回矿洞。”
沈倾寒笑了下:“你还想回去?”
“诅咒没解。”江晚看着自己掌心的疤,血正往外渗,“你咳出冰块,我心跳发沉。这不是结束,是反噬开始了。”
沈倾寒不说话了。她扶着江晚的手站起来,腿还在抖,但能走。
两人转身,往矿洞走。碎石从头顶掉下来,通道两边的柱子裂开大口子。里面很黑,看不清路,只有远处有一点光,像是墙上的图腾还在亮。
她们走到仪式台前。凤凰的图案刻在墙上,眼睛是空的,等了很久。
江晚从怀里拿出一本旧书。纸已经发黄,边角都磨破了。她翻到最后一页,原本空白的地方出现了几行字:
“需至爱之血浇灌双生花。”
沈倾寒盯着这句话,手慢慢收紧。她拔出匕首,刀刃在月光下一闪。
“我来。”她说。
江晚伸手拦她:“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我已经快撑不住了。”沈倾寒声音很小,“再流一次血,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那就一起。”江晚抓住她的手腕,“你要死,我也不会活。血契是我们两个人的命,不是你一个人扛。”
沈倾寒看着她很久。然后她把匕首放在两人手腕之间。
“一起。”她说。
刀划下去。血同时滴落,顺着凹槽流进地上的双生花根部。那图案本来只是刻痕,现在开始发热,像有什么东西要醒来。
江晚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沈倾寒也倒下来,靠在她身上。她们的手一直没松。
皮肤下面有东西在动,像细针在血管里爬。沈倾寒猛地咳了一声,一口冰晶喷出来,落在地上。冰碎了,变成一片红花瓣,轻轻晃了一下。
江晚手指发麻,但她还是用手撑住沈倾寒的背。
“撑住。”她说。
又一滴血落进花蕊。整朵双生花突然亮起,光顺着纹路蔓延,连到墙上凤凰的眼睛。那两只空洞的眼睛,终于有了光。
沈倾寒又咳,这次是一小团冰裹着花瓣。她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原来……要两个人一起……才能破这个局。”
江晚把她搂得更紧:“早该这么做了。”
她们的血在凹槽里汇成一条线,不断流向图腾。体温越来越低,意识也开始模糊。可谁都没放手。
两只透明的冰凤凰从地上飞起,翅膀展开时带起一阵冷风。它们绕着矿洞飞了三圈,最后停在半空,头挨着头。
光洒下来,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些伤疤、血迹、裂口,在光里慢慢安静。
沈倾寒靠在江晚怀里,头抵着她的肩膀。她不再抖,呼吸平稳了。
“感觉到了吗?”江晚问。
“什么?”
“心不痛了。”
沈倾寒闭眼一会儿,点点头:“没有刺扎的感觉了。”
江晚低头看她,发现她锁骨上的双生花图腾变淡了,最后完全消失。
“诅咒解了。”她说。
沈倾寒抬手摸了摸胸口,又看向江晚:“你会不会觉得……太轻了?”
“什么太轻?”
“我们死了两次,逃了这么久,最后只是流点血,花开了,就好了?”
江晚笑了笑:“不是只是流点血。是我们都愿意为对方去死,才活下来的。”
沈倾寒不说话。她把手盖在江晚的手上,十指紧紧扣住。
冰凤凰在空中飞着,光影投在墙上,像一场安静的舞。
外面传来响动,远处通道塌了一截。灰尘飘进来,但这里没事。矿洞深处好像被隔开了,成了另一个地方。
江晚靠着石台坐下,让沈倾寒靠在她怀里。她从衣服内袋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打开看了一眼。
三个名字还在。
她没烧它,也没收起来,就让它躺在地上。
沈倾寒看到了,也没问。她只是把头往江晚肩窝里蹭了蹭。
“你说……如果我们没重生。”她忽然开口。
江晚没答。
“会不会在某个街角遇见?”
“你穿白裙子,我打伞。”
“然后下雨了。”
江晚轻轻摸她的头发:“那我们就一起淋雨。”
沈倾寒嘴角动了动,像是笑了。
她抬起手,指着空中的冰凤凰。
“它们会跟着我们吗?”
“不知道。”江晚说,“但只要我们不分开,它们就不会散。”
沈倾寒闭上眼,呼吸慢慢均匀。她的脸还是白的,但没了死气。
江晚抱着她,不动。她知道外面还有人等着,名单还没清完。但她现在不想走。
她低头亲了亲沈倾寒的额头。
这一觉,让她多睡一会儿。
矿洞顶上裂开一道缝,月光照下来,正好落在那本书上。写着“至爱之血”的地方,字迹慢慢变淡,最后成了空白。
冰凤凰缓缓落下,停在她们脚边。一只蹭了蹭江晚的鞋,另一只轻轻叫了一声。
沈倾寒在梦里翻了个身,手还抓着江晚的衣服。
江晚看着她,手指轻轻滑过她的眉,停在眼角。
那里有一道很细的旧疤,是小时候被玻璃划的。她以前从没注意。
外面风声变了,像有人踩断树枝。
江晚立刻警觉,抬头看向入口。
脚步很轻,但不止一个。他们来了。
她没动,也没叫醒沈倾寒。她把书塞进怀里,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袖子。
冰凤凰突然飞起,挡在入口前。
第一道人影出现在拐角。黑衣服,拿枪。
他停下,抬头看见发光的凤凰,愣住了。
第二个人上来,也僵住。
江晚抱着沈倾寒,坐在光里,不动。
第三人从侧面探头,刚举起武器,冰凤凰冲下来,寒气扫过,他的手瞬间结冰,枪掉了。
没人再往前。
江晚看着他们,声音很平静:“告诉你们背后的人,下次来,别空手。”
一人转身就跑。
剩下两个对视一眼,慢慢后退。
冰凤凰回到地面,趴下,像守门的兽。
江晚低头看怀里的沈倾寒,她还在睡。
她用拇指擦掉沈倾寒唇边的鲜血。
这时,沈倾寒的手指动了动,抓住了她的手腕。
睁开眼,声音很轻:“我们还在矿洞?”
“嗯。”
“没走?”
“没走。”
沈倾寒坐直了些,看看四周,又看向江晚:“那你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哪一句?”
“一起淋雨。”
江晚看着她,点头:“算数。”
沈倾寒伸手摸她的脸,指尖凉。
她靠近,在江晚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很短,很干净。
分开后,她说:“下次换我背你。”
江晚刚要说话,头顶突然一声巨响。
一块大石头砸下来,激起尘土。接着更多石头落下,通道口开始塌。
沈倾寒立刻站起,拉住江晚的手:“走!”
两人冲向侧道。身后轰隆不断,通道正在合拢。
转过弯,前面被石头堵死。
江晚抬手推,石堆松动,露出一条窄缝。
沈倾寒先钻过去,回身拉她。
江晚卡在中间时,一块尖石划过她手臂,划出一道口子。
血滴下来,落在缝隙底部。
那里有一片干枯的藤蔓,沾到血后,微微泛出一点红光。
沈倾寒把她拽出来,两人跌坐在地。
身后,通道彻底塌了。
尘土散开时,江晚回头看了一眼。
那裂缝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