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壁残垣之间，血腥气与焦糊味混杂，刺鼻难闻。陈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清晰地传入凌清雪与厉锋耳中。
“凌仙子，随我直捣黄龙！厉锋，整合残部，固守待援，吸引注意！”
“令主！”厉锋虎目含泪，看着陈渊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却依旧挺得笔直的背影，声音哽咽，“您的伤……让属下随您一起去！哪怕为您挡下一击……”
陈渊缓缓摇头，目光扫过远处那冲霄而起的暗红色能量柱，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你的任务同样重要。堡垒不能乱，人心不能散。乙字区仓库的兄弟们需要一面旗帜，一个主心骨。你厉锋，就是那面旗帜。”
他顿了顿，指尖那缕微弱的灰白色星焰跳跃了一下，映照着他深邃的星云双眸。“何况，此去听剑轩，非是力敌，重在智取。人多，反而误事。”
凌清雪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坚定：“厉锋道友，依令主之言行事。堡垒根基若毁，我等皆是无根之萍。守住乙字区，便是为令主分担压力。”
厉锋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他猛地单膝跪地，头颅低垂，声音嘶哑却铿锵：“属下……领命！定不负令主所托！乙字区在，厉锋在！乙字区破，厉锋亡！”
“起来。”陈渊虚扶一下，目光转向凌清雪，“凌仙子，我们走。”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悲壮告别。两道身影，一者踉跄却坚定，一者清冷而决然，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朝着那暗红色能量柱的核心——听剑轩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缓慢。陈渊重伤之躯，强行催动遁光已是极限，更多是依靠凌清雪以精纯剑气携裹前行。两人收敛气息，借助废墟的阴影与尚未完全散去的能量乱流作为掩护，艰难却执着地前行。
沿途，不时能看到倒伏的尸体，有黑骷城修士的，但更多是身着堡垒服饰的守卫。残破的阵法符文偶尔闪烁一下，便彻底黯淡。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死寂。
“咳咳……”陈渊忍不住一阵剧烈咳嗽，嘴角再次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身形晃了晃。
凌清雪立刻伸手扶住他，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担忧：“你的伤势……还能支撑吗？”
陈渊摆了摆手，擦去血迹，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前方：“无妨……还死不了。韩嵩……他抽取戊土天擎的能量，绝非仅仅为了破坏。那‘蚀星协议’，恐怕另有图谋。”
凌清雪点头，神识警惕地扫过四周，低声道：“我亦觉得蹊跷。戊土天擎乃堡垒根基，蕴含大地本源，磅礴厚重，与虚组织追求的‘虚无’格格不入。他们如此大费周章，更像是在……**转化**某种能量，或者，开启**通道**。”
“通道？”陈渊眼神一凝，脑海中瞬间闪过守墓人“戍”提及的“虚无之门”，以及星殒之前警告过的“蚀星协议”。“若真如此，必须在通道彻底成型前阻止他！”
两人正低声交流间，前方一处相对完好的廊道拐角，突然传来一阵灵力波动以及压低的争吵声。
陈渊与凌清雪立刻屏息凝神，隐匿在一堵残墙之后。
只见拐角处，三名身着堡垒执事服饰的修士，正与两名黑骷城黑袍人对峙。但那三名堡垒执事，眼神闪烁，气息虚浮，明显并未全力出手。
其中一名面容精瘦的堡垒执事，正对着黑骷城为首之人陪笑道：“骷云道友，何必动怒？韩长老有令，只要放弃抵抗，归顺虚组织，便可保全性命，甚至得以参悟无上大道……”
那被称为骷云的黑骷城金丹初期修士，冷哼一声，语气带着不屑：“赵昆，少在这里假惺惺！你们这些墙头草，不过是韩嵩老狗麾下的走狗罢了！要打便打，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你们垫背！”
那精瘦执事赵昆脸色一沉，语气转冷：“骷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堡垒大势已去，陈渊那小儿自身难保，你们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放屁！”骷云怒吼一声，周身魔气翻涌，“老子是魔修不假，但老子也知道什么叫忠义！韩嵩勾结外敌，背信弃义，猪狗不如！想让老子投降？做梦！”
他身后另一名黑骷城修士也嘶声道：“大哥，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赵昆眼中杀机一闪，正要下令动手。
突然，一个冰冷得没有丝毫波澜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众人耳边响起：
“哦？赵执事，何时成了韩长老麾下的……走狗？”
残墙之后，陈渊缓缓步出，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但那双星云眸子，却如同万载寒冰，瞬间锁定了赵昆。
凌清雪静静跟在他身侧，素白长剑虽未出鞘，但那凛冽的剑意已让周围温度骤降。
“令……令主？！”“陈渊？！”
对峙双方同时惊呼，表情各异。骷云等人是震惊中带着一丝绝处逢生的狂喜，而赵昆等三名叛变执事，则是如同见了鬼一般，脸色瞬间惨白，浑身剧颤。
“你……你怎么可能在这里？！你不是……”赵昆指着陈渊，语无伦次，下意识地后退数步，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陈渊目光扫过赵昆三人，又看了一眼虽受重创却依旧战意昂扬的骷云，心中瞬间明了。他并未理会赵昆的惊骇，反而看向骷云，微微颔首：“骷云道友，方才之言，陈某听到了。黑骷城虽与堡垒为敌，但这份血性，陈某敬佩。”
骷云一愣，看着气息微弱却自有一股巍然气度的陈渊，复杂之色一闪而过，抱拳沉声道：“陈令主，过往恩怨，暂且不提！今日，骷云愿与令主并肩，清理门户，诛杀此獠！”他手中骨刀直指赵昆。
赵昆见势不妙，色厉内荏地喝道：“陈渊！你已重伤垂死，还敢在此现身？韩长老已掌控全局，蚀星阵眼即将完成，戊土天擎能量已抽取近半！你识相的……”
“聒噪。”
陈渊甚至没有看他，只是并指如剑，对着赵昆的方向，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缕微不可察的暗银色流光，如同穿梭空间般，瞬间掠过赵昆的脖颈。
赵昆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一道细密的血线自他脖颈浮现，随即，头颅滚落，尸体噗通倒地。
秒杀！
依旧是金丹初期，但面对重伤状态的陈渊，甚至连一招都接不下！
另外两名叛变执事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逃。
“噗嗤！”“噗嗤！”
两道冰蓝色的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洞穿了他们的后心。凌清雪缓缓收剑，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眨眼之间，三名叛变金丹，尽数伏诛！
骷云看着这一幕，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看向陈渊的目光中，敬畏之色更浓。他虽知陈渊厉害，却没想到对方在如此重伤状态下，依旧拥有如此恐怖的战力。
陈渊看也没看那三具尸体，目光落在骷云身上，直接问道：“骷云道友，听剑轩此刻情况如何？韩嵩身边，还有多少力量？”
骷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震撼，快速回道：“回令主！韩嵩老狗此刻就在听剑轩顶层的阵眼核心处！他身边除了原本的心腹，还有两名虚组织的金丹后期修士护卫！此外，阵眼外围有他布下的‘逆五行化灵阵’，能不断抽取闯入者的灵力，极其难缠！我们几次冲击，都未能突破，反而折损了不少兄弟！”
“逆五行化灵阵？抽取灵力？”陈渊眉头微蹙，感应了一下自身几乎干涸的丹田和黯淡的道星，这阵法简直是针对他目前状态的最佳陷阱。
凌清雪也蹙起秀眉：“此阵颇为歹毒，需以远超布阵者的灵力强行破之，或以相生相克之道逆向瓦解。我们此刻状态……”
陈渊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抬起手，掌心那枚暗银色星核再次浮现，虽然光芒黯淡，但依旧散发着玄奥的空间波动。
“阵法再强，亦有极限。”陈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既然无法硬闯，那便……不走寻常路。”
他看向骷云：“骷云道友，多谢告知。此地危险，你且去与厉锋汇合，固守乙字区。”
骷云抱拳：“令主保重！”说罢，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乙字区方向遁去。
待骷云离去，陈渊看向凌清雪，沉声道：“凌仙子，我需要你帮我争取三息时间。”
凌清雪没有丝毫犹豫，点头：“好。”
陈渊不再多言，盘膝坐下，双手虚抱星核。他闭上双眼，眉心处那黯淡的星殒令开始散发微光，与星核产生共鸣。一缕缕微弱的空间波纹，开始以他为中心，缓缓荡漾开来。他在强行压榨星核最后的本源，以及自身残存的神魂之力，试图寻找那“逆五行化灵阵”的薄弱之处，或者说，寻找一条能够直接穿透阵法阻碍的……**空间缝隙**！
凌清雪持剑立于陈渊身前，素白长剑已然出鞘，冰蓝色的剑罡吞吐不定，将她与陈渊护在身后。清冷的眸子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任何可能出现的威胁。她知道，此刻的陈渊，毫无防备，是最脆弱的时候。
一息，两息……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那远处暗红色能量柱搏动传来的低沉嗡鸣，以及陈渊周身越来越清晰的空间涟漪。
就在第三息即将过去的刹那——
“嗡！”
一股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骤然从听剑轩方向扫来，瞬间锁定了此地！
紧接着，一个苍老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威严与一丝复杂情绪的声音，如同滚滚雷霆，轰然传来：
“陈渊……你果然，还是回来了。”
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丝仿佛源自久远过去的叹息：
“放弃吧。此局，你破不了。看在往日情分上，你若现在离去，并发下心魔大誓永不与‘虚’为敌，老夫……可做主，饶你一命。”
陈渊猛地睁开双眼，星云眸中寒光爆射，他缓缓站起身，看向听剑轩的方向，声音冰冷，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然，穿透空间，清晰地回应：
“韩长老——”
“收起你那套虚伪的把戏！”
“我的道，只在脚下！只在当下！只在我心！”
“今日，要么你死，要么……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