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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封的街道死寂无声,只有脚下冰层透出的柔和蓝光,映照着两侧无数凝固的绝望面孔。陈渊走在前面,步伐因冰火镜而略显僵硬,却异常稳健。凌清雪跟在他身后半步,手扶着他的手臂,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但坚持着自己行走。

祠堂的位置在古城中心偏东,按照池溟残念的指引,需要穿过三条主街,绕过一处广场冰雕(原本是喷泉),才能看到那片被高大冰墙环绕的建筑群。

越往中心走,冰封的建筑越是宏伟,冰层也越发厚重晶莹。那些被封存的人影姿态各异,有些还保持着战斗的姿势,手中的冰剑、破碎的法器清晰可见,无声诉说着当年那场突如其来的、毫无反抗余地的灾难。

“师尊当年……回来时,看到这些……”凌清雪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她一定……很痛苦。”

陈渊没有回头,声音平稳:“所以她才要追查到底,哪怕深入北冥残梦,哪怕最终坐化。”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和她,很像。”

凌清雪冰蓝的眸子看着他宽阔却布满伤痕的后背,沉默片刻,低声道:“我不及师尊万一。”

“活着,就有希望。”陈渊简短地说,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街角。

那里,一具被封在冰中的修士遗骸,姿态有些怪异——他半跪在地,一手捂胸,另一手却竭力指向斜前方的某个方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正是他们要去的那片建筑群的轮廓。

“他在指路?还是警告?”陈渊停下脚步,示意凌清雪也看。

凌清雪凝视那冰中修士片刻,眉头微蹙:“他的口型……好像在说‘快……走’?不对……是‘别……进’?冰层扭曲了唇形,看不清。但他身上的服饰……有玄冰剑池内门弟子的纹饰。”

“池溟长老说祠堂有池灵师尊遗留之物,但没提是否有危险。”陈渊冷静分析,“指路的可能性更大。但谨慎为上。”

两人绕过那具冰雕,继续前行。又走了约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了那片被高大冰墙环绕的建筑群。围墙大门洞开(或者说,被冰封在敞开的状态),门楣上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冰霜覆盖,但隐约能辨出“玄冰剑祠”四个古篆字。

祠堂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空旷肃穆。庭院、正厅、偏殿、回廊……所有的建筑结构和摆设都保持着被冰封瞬间的原貌,只是覆盖着厚厚的、晶莹的坚冰。庭院中央,矗立着一尊高达三丈的冰雕——一位负剑而立、面容模糊的古代剑客雕像,应是玄冰剑池的某位祖师。

而在正厅大门前,冰面上,竟然**没有**被冰封的人影。只有一道浅浅的、仿佛被什么高温瞬间灼烧又迅速冻结的**焦黑痕迹**,从正厅门槛一直延伸到庭院中央雕像的基座前,痕迹尽头,散落着几片已经碳化发黑的碎布。

“这里发生过战斗?”凌清雪看着那焦痕,冰蓝眸子一凝,“不是血铃教的阴寒之力……是炽热的火焰力量。痕迹很旧了,但残留的‘意’……和之前韩厉剑中‘烬炎’部分很像,但又更加……纯粹暴烈?”

焚剑谷的“烬炎”剑意?而且是在这被血铃教冰封的古城祠堂里?

陈渊蹲下身,用手指虚触那焦痕边缘。后背冰火镜传来一丝微弱的**灼热共鸣**——并非他自身冰镜的火属部分,而是对这道焦痕中残留的某种更高阶“火意”的感应。

“炎狱。”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凌清雪身体微微一颤:“你是说……”

“池溟长老最后提到,‘小心炎狱的火’。这道痕迹,很可能就是当年焚剑谷‘炎狱’中的叛徒,与血铃教交易、取走池灵师尊‘心火’时留下的。”陈渊站起身,目光冰冷,“看来,当年那场交易或强夺,就发生在这祠堂里。池灵师尊留下的东西,或许也与这件事有关。”

他看向凌清雪:“还能感应到具体方位吗?第三密室。”

凌清雪闭上眼睛,手轻轻按在心口黯淡的金蓝符文上,尝试感应池灵遗留的气息。片刻后,她指向正厅右侧一条被冰封的回廊:“那边……有很微弱的共鸣。很沉,像被什么东西压着。”

两人踏入回廊。回廊两侧的冰壁内,封存着一些书架和卷轴,应该是祠堂存放典籍之处。走到回廊尽头,是一面光滑的冰壁,看起来并无门户。

“应该就在这里。”凌清雪确认道,她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按在冰壁某处——那里有一块冰的颜色似乎稍深一些,隐约能看出一个**极淡的、仿佛剑尖点出的凹陷痕迹**。

就在她手指触及凹陷的瞬间——

冰壁上,那凹陷痕迹骤然亮起一点微弱的**金蓝光芒**!紧接着,整个冰壁表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浮现出一行行流动的、由光点组成的古篆字:

“后来者,若你身负古界剑意,见此留痕,当为我玄冰剑池与古界一脉。以你剑意残韵,点触‘池’字三息,密室自开。——池灵,绝笔。”

字迹显现三息后,缓缓消散,冰壁恢复原状,只在中央位置,留下一个清晰的、由光点勾勒出的“**池**”字古篆,静静悬浮。

“师尊的留痕……”凌清雪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但很快收敛。她再次闭目,凝聚心神,将所能调动的最后一丝古界剑意残韵,缓缓注入指尖,然后,轻轻点在那个“池”字之上。

一息,两息,三息。

“池”字光芒大盛!冰壁无声地向内凹陷、旋转,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狭窄阶梯入口。入口内漆黑一片,但有更加浓郁的、混合着古界气息和淡淡悲伤的寒意,从中涌出。

陈渊率先踏入,凌清雪紧随其后。

阶梯不长,约莫二十余级,便到达底部。这是一个不大的、约三丈见方的石室。石室没有被冰封,反而干燥洁净,中央摆放着一张简陋的石桌,桌上放着一本薄薄的、封面焦黄的古籍,和一个巴掌大小、通体冰蓝、形似泪滴的**玉坠**。

除此之外,石室四壁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和图案,大部分已经黯淡,但依稀能看出描绘的是某种复杂的剑阵与封印相结合的场景。

凌清雪的视线第一时间被那冰蓝泪滴玉坠吸引。她走到石桌前,伸手拿起玉坠。玉坠触手冰凉,但内部仿佛有淡淡的金蓝色光晕流转,与她心口的符文产生了清晰的**共鸣**,一股温和而纯粹的剑意暖流,顺着玉坠流入她掌心,让她苍白的面容恢复了一丝血色。

“这是……”她低声自语。

“玄冰剑池的‘剑魄温养玉’,以万年冰髓混合族中剑道大能的心血炼制而成,对滋养和修复剑魄有奇效。”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女性声音,忽然在石室中响起,温和、清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声音来自石桌上方——那里,一道比池溟更加凝实、却同样虚幻的**女子身影**,缓缓浮现。她穿着样式简单的青色衣裙,长发挽起,面容清雅秀丽,眉眼间与凌清雪竟有三分神似,只是气质更加沉静内敛,眼神中沉淀着岁月的沧桑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哀伤。

“池灵师尊!”凌清雪失声惊呼,几乎要跪下行礼。

“不必多礼,孩子。”池灵的残念虚影温和地制止了她,目光在凌清雪脸上停留,带着欣慰与怜惜,“你能来到这里,见到我的留痕,说明古界传承未绝,也说明……外面一定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吧。”

她的目光随即转向陈渊,尤其是在他后背的冰火镜和左手的冻伤上停留片刻,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同时被存在与虚无标记……琉璃已熄,星骸已碎……却又得了戍的契约与冰棺反噬……孩子,你走的这条路,比我当年,更加艰难。”

她竟然一眼看出了陈渊的底细!甚至知道戍和冰棺!

“前辈,”陈渊躬身行礼,语气恭敬,“晚辈陈渊。眼下形势紧迫,追兵在外,还请前辈指点。”

池灵残念点了点头,并无废话:“我的时间也不多。这道残念依托密室阵法与剑魄玉中的一丝本源留存,只为交代三件事。”

“第一,这枚‘剑魄温养玉’,是我当年游历所得,本想留给剑池后人,却没想到……现在,它属于你了,清雪。贴身佩戴,以你的古界剑意慢慢温养,能助你稳住剑魄裂痕,甚至缓慢恢复。但切忌心急,剑魄之伤,非朝夕可愈。”

凌清雪紧紧握着玉坠,重重点头:“弟子明白。”

“第二,”池灵残念看向石桌上那本焦黄古籍,“这是我当年调查血铃教与焚剑谷‘炎狱’勾结的部分手札副本,以及……我根据古界秘典和玄冰剑池传承,推演出的关于‘蚀名大祭’、‘冰蚀之枢’的部分猜测与应对设想。里面提到了‘万年冰眼’的特性与危险,也提到了一种可能的、利用极致冰火平衡暂时对抗‘蚀名’污染的方法。你们可以带走,仔细研读,或许对你们应对眼下危机和未来前往天哭城有所帮助。”

陈渊上前,小心地拿起那本古籍。入手微沉,书页似金非金,触感奇异。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池灵残念的语气骤然变得凝重,虚影也波动起来,“焚剑谷‘炎狱’的叛徒,当年与我交易‘心火’,并非单纯为了献祭。他们似乎得到了某种来自‘摇铃人’(血铃教)的承诺或秘法,试图将‘烬炎’剑意、古界‘心火’,与血铃教的‘蚀名’之力融合,创造一种可控的、能够侵蚀和替代‘世界法则’的……‘伪源之火’。而‘冰蚀之枢’,很可能是这种‘伪源之火’的‘冷却剂’或‘稳定器’。”

她看向陈渊,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直视他背后的标记:“你的‘标记’来自高位‘虚无’存在,你的身体经历过琉璃道种的‘存在’淬炼,又承受了冰棺的‘时隙’反噬,还意外融合了北冥蓝火与烬炎(通过那柄剑)的本源……孩子,你现在的状态,非常、非常接近他们理想中的……‘冰蚀之枢’原型。”

石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以,”陈渊的声音因冰火镜而异常冷静,“他们追捕我,不仅仅是为了大祭的‘道标’,更是为了捕获一个活的‘冰蚀之枢’样本,用于完善他们的‘伪源之火’计划?”

“没错。”池灵残念肯定,“而清雪的古界剑魄,因其纯粹的‘界定’与‘守护’特性,可能是少数能够从内部干扰甚至破坏这种‘融合’的力量。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当年也要取走我的‘心火’——不仅仅是为了祭品,更是为了研究如何‘污染’或‘绕过’古界剑魄的防御特性。”

信息量巨大,且令人毛骨悚然。

“前辈,我们该如何应对?”凌清雪急问。

池灵残念的虚影开始变得不稳定,光芒闪烁:“利用冰眼压制标记,争取时间。前往天哭城,真正的‘第三把钥匙’或许能带来变数,但那里也必定是陷阱的中心。小心焚剑谷‘炎狱’的人,他们可能已经渗透到北域各处,甚至……天哭城。最后……”

她的虚影急剧淡化,声音也断断续续:

“……小心守尸人……他……未必是……单纯的看守……他与冰渊……第五层的‘剑’……有旧……恩怨……”

话音未落,虚影彻底消散,只留下那枚冰蓝玉坠在凌清雪手中微微发烫,和石室内回荡的未尽之语。

守尸人……与冰渊第五层的“剑”有旧?是敌是友?

就在两人消化这爆炸性信息时——

**轰隆——!!!**

整个石室,不,是整个地下密室,猛地**剧烈震动**起来!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接近的轰鸣声,从他们头顶的冰层深处传来,还夹杂着隐约的、如同无数人齐声念咒的**低沉嗡鸣**!

追兵……已经突破了外围,正在用某种大型法术或法器,**直接轰击冰封古城所在的冰层**!

“他们找到这里了!”陈渊脸色一沉,将古籍塞入怀中,“走!去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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