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她了。”马天华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迎接最后的审判,小心地拆开了封口。
马天华声音再次响起,开始阅读安吉拉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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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你们的要求,我将尽我所能,回忆十六年前那个夏天所发生的事。
但请务必理解,那时我年仅十五岁,许多记忆已如褪色的旧照片,模糊不清,甚至可能掺杂了后来得知信息所产生的想象。
埃米亚斯的死对我来说过于突然,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对于此事的起因也一无所知。
埃尔莎·格里尔来到奥尔德伯里时,我并未给予过多关注。
对我来说,她只是又一个闯入我们生活的,埃米亚斯画笔下的“模特”。
她很有钱,打扮得花枝招展,但我觉得她愚蠢透顶,甚至也不认为她有多好看。至少,远远比不上卡罗琳。
我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埃米亚斯正在画的、有钱而令人生厌的客人而已。
她看埃米亚斯的眼神,和以前那些女人没什么不同,我早已司空见惯。
生活依旧围绕着卡罗琳、我的功课、恶作剧以及与埃米亚斯争抢卡罗琳的注意力展开。
我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是一天中午吃完午饭后,我留到阳台无意间听见的。埃尔莎突然对着卡罗琳说,埃米亚斯会和她结婚。我觉得这太可笑了。
后来我还和埃米亚斯谈过这个,我说为什么埃尔莎说要和你结婚,男人不能娶两个妻子,那是坐牢的。
埃米亚斯很生气,问我听谁说的,我说是在阳台听见的。他更生气了,说早该把我送去上学,改改我偷听的坏习惯。
我当时可太生气了,我对他说我根本不是有意偷听的,而且埃尔莎为什么会说出这么愚蠢的话。
埃米亚斯说那只是个玩笑。
这个回答我还是挺满意的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又找到埃尔莎,问她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埃米亚斯说这只是个玩笑。
她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于是我又去找了卡罗琳,开门见山地问她埃米亚斯会不会和埃尔莎结婚。
她说:“埃米亚斯要娶埃尔莎,除非她死了。”这句话我至今都记得很清楚,她说的时候是着重强调了的。
这句话让我最终放心下来。当时我对死亡还没什么概念。
晚餐的时候,因为我还是对埃米亚斯的话很恼火,所以我一直对他恶语相向。我记得后来我们真的大吵了一架,然后我就跑回房间大哭了一场,一直到睡着。
那天下午在梅瑞迪斯家,我不太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说实话我记不得具体是发生在哪天的事情了,对我来说那可能发生在那个夏天的任何一天。
我的记忆非常混乱。我记得我好像去游泳了,然后我又好像被威廉姆斯小姐叫去缝补什么东西。
所有事情都太模糊了。只记得吃完饭没多久,梅瑞迪斯就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喊着埃米亚斯可能死了,需要医生。
那一刻,我的第一反应是巨大的不真实感。就像一场荒诞的戏剧突然降临到现实生活中。
我记得福赛特医生来了,我有些落寞的走来走去,有种想吐的感觉。威廉姆斯小姐在照顾卡罗琳。他们不让我去看埃米亚斯。
后来警察来了,他们在那到处看一边记笔记。然后就看到他们抬着担架把尸体抬走了,上面还盖着一块布。
后来威廉姆斯小姐把我带到卡罗琳的房间。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苍白的石膏像。
她吻了我,说让我尽快离开,让我不要担心,也不要去想这件事。会把我送到亲戚那里去和卡拉会合。
我哭闹着不肯走,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她要赶我走。她对我说:“安吉拉,你必须离开。忘掉这里的一切,好好生活。”
而威廉姆斯小姐也劝我说我唯一能帮助卡罗琳的就是好好听她的话,不要在这件事上操心了。
当时一个和蔼的警司问了我一些事情,我当时对整件事都很懵,他并没有在我这里问到什么新的线索。于是就告诉威廉姆斯小姐,他们同意把我送走。
那时,我并不知道他们后来逮捕了她。后来逐渐从震惊和懵懂中明白过来时,一切早已尘埃落定,我一下就病倒了。
后来听说卡罗琳对我担心的要命,在她地执意坚持下, 在开庭前我就被送走了。
这就是我能记起的全部了。很抱歉,它可能杂乱无章,也无法提供你们想要的、决定性的线索。
当时所有人表现的都很自然。埃尔莎生气的大吼大叫,菲利普悲痛又愤怒,梅瑞迪斯担忧的满脸发白。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人在装腔作势吧。
我坚信卡罗琳没有杀人,这点不会动摇。这是基于我对卡罗琳性格的深切了解,但并不能拿出实质性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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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天华念完了最后一个字,将信纸放回桌上。
“装腔作势......”秋阎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她觉得有人在表演?”
“一个十五岁孩子的感觉,能作准吗?”林天佑挠了挠头,显得有些纠结,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而且她自己也说了,记忆很模糊。”
“孩子的直觉有时非常敏锐,因为他们尚未被成人的社会规则和思维定式所完全束缚,更能察觉到细微的虚伪和不协调。”
陈国栋缓缓说道,“但另一方面,这种直觉又难以量化,更无法作为证据。”
马天华嘬了一口烟斗,眉头拧成了疙瘩:“安吉拉的口吻看起来也不像凶手。但确实是嫌疑最大的。现在看来说谎的只能是她。”
秋阎的目光扫过桌上铺着的五份回忆录,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这些碎片化又充满个人偏见的叙述拼凑成一个连贯的故事。
“我们需要做一条时间轴。”她突然开口,“一条尽可能精确的,案发前一天开始到结束的时间轴。把五个人叙述中所有能定位时间的事件点都标上去。”
林天佑一边思考一边四处闲逛时,打开了隔壁房间的门,走了进去。“哎!这边房间里有黑板。”
“哦?说起来都没看过这个房子。不得不说作案组做的还真精细啊。”马天华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