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宝的爪子猛地一紧,抓在严冰雪肩头的布料上,尾羽无意识地炸开一圈细小的弧光。
她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却已知不妙。
尉迟逸风也停了下来,玄色披风在宫门冷风中纹丝未动,目光却已扫向远处王府方向。
那里一道暗红色的烟柱正悄然升腾,隐在晨雾里,若不细看,只当是哪家炊烟歪了形。
“传令亲卫,加速回府。”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铁钉般钉进随行侍从耳中。
严冰雪抬手将风宝轻轻按回肩头,从药囊中抽出三根银针,指尖一弹,分别刺入自己手腕、颈侧与耳后。
一股清凉直冲脑门,她闭眼一瞬,再睁时眸光如刃。
方才在朝堂上那丝血字余波,此刻竟在她经脉中隐隐回荡,如同有人在远处敲钟,声声不绝。
“他们不是在等李承乾倒台。”她咬牙,“他们是在等我们离开王府。”
话音未落,前方疾驰来一骑,马蹄踏碎青石板缝里的霜花。
亲卫滚鞍下马,声音发颤:“启禀王爷、王妃!酉时三刻,黑衣人自地底破土而入,前院守卫死伤过半。机关阵被反向激活,三重门已失其二!”
尉迟逸风眉峰一凛,掌心那道尚未痊愈的裂痕骤然滚烫,仿佛有火线顺着血脉往心口烧。
他没再说话,翻身上马,缰绳一扯,马如离弦。
严冰雪紧随其后,风宝双翅一展,竟不落马背,而是凌空跃起,掠过数重屋脊,直扑王府西角楼。
它眼瞳微缩,只见原本埋设镇符的七处石基,此刻竟泛着幽绿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点燃。
“糟了!”它尖声叫道,“地脉反噬!他们用‘引魂散’混了‘血骨灰’,把王府的护宅阵,炼成了招阴阵!”
话音刚落,王府前门轰然炸开。
不是被攻破,而是自内而外炸裂,原本由精钢铸成的门栓,此刻竟扭曲成一只巨爪形状,石砖翻卷如兽口獠牙。
数十名黑衣人踏着碎石涌入,每人手中皆持一面青铜小镜,镜面映出的不是人脸,而是一团团跳动的灰影。
严冰雪翻身下马,药囊一抖,三包药粉同时洒出,在空中交织成一道淡紫色雾障。
冲在最前的几名黑衣人甫一触雾,动作顿时迟滞,手中铜镜“咔”地裂开一道缝,灰影嘶叫着消散。
“这是‘迷心散’。”她冷声,“你们的傀儡,受不得真气震荡。”
可对方并未退却。
一人冷笑,将铜镜猛然砸向地面。
镜碎刹那,那人的身体竟如蜡像般融化,化作一滩黑水,黑水中缓缓站起一个披甲人形,通体由暗红岩石铸成,关节处燃着幽蓝火焰,胸口刻着一个扭曲的“酉”字。
“血影傀!”尉迟逸风剑已出鞘,一剑劈向那傀儡头颅。
剑锋入石三寸,却被一股巨力反震,虎口崩裂。
傀儡双臂一展,竟将两名亲卫拦腰扫飞,撞塌半边回廊。
其余黑衣人趁机结阵,七人站位成北斗,各自点燃一支黑香,香火连成一线,直通地底。
严冰雪瞳孔骤缩。
她认得这阵《阴阳祀典》残卷中记载的“逆脉引”,以活人精魄为引,借地气催动邪阵,若成,则整座王府的地基都将化为阴穴,吞噬所有阳气。
“风宝!”她厉喝,“那关键之物还在不在?”
“在!”风宝从屋脊俯冲而下,爪中紧紧攥着某样东西,严冰雪定睛一看,正是那关键之物,此刻他们即将面临更大的危机,而这物品将成为破局的关键。
瓶底血字仍在蠕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剧烈翻腾。
尉迟逸风抹去虎口血迹,将剑插地,单膝微屈。
他掌心那道裂痕已蔓延至小臂,皮肤下似有金线游走,与风宝尾羽的金丝遥相呼应。
“他们不是要杀我们。”他低声道,“他们要借‘酉灵契’,把王府变成祭坛。”
严冰雪立刻会意,一旦此契被牵引,风宝魂魄成阵眼,尉迟逸风便成活祭主身。
一旦阵成,二人皆会沦为祭品,皇脉根基也将随之动摇。
“不能让他们连上第三根香。”她一把夺过玉瓶,咬破指尖,鲜血滴落瓶口。
血珠未散,瓶中竟传出一声鸡鸣,不是从口出,而是自魂中震荡,直透九霄。
那正在点燃第三支香的黑衣人手一抖,香折。
可就在此时,地底传来一声闷响。
七处石基的绿光骤然转红,像是被什么唤醒。
整座王府开始轻微震颤,屋瓦簌簌作响,井水翻涌如沸。
“他们另设了阵眼!”严冰雪脸色发白,“不在地上,在地窖深处!”
尉迟逸风猛地拔剑,剑锋划过掌心,鲜血顺剑身流淌。
他将剑高举,厉声喝道:“所有人,退守内院!关闭密道闸门!”
亲卫拼死断后,刀光与石傀碰撞出火星四溅。
严冰雪抱着玉瓶疾奔,风宝飞在头顶,不断用爪子拨开迎面射来的符纸。
一道符擦过她手臂,布料瞬间焦黑,皮肉却未伤她早服下“避火丹”,但药效不过半柱香。
内院门前,最后一道铁闸正缓缓落下。
尉迟逸风断后,一剑挑飞两名逼近的黑衣人,纵身跃入。铁闸轰然闭合,震得地面一颤。
可危机未解。
地底的震动越来越强,玉瓶中的血字已爬至瓶颈,像是一条即将破瓶而出的毒蛇。
风宝蹲在严冰雪肩头,羽毛根根竖起,忽然低鸣:
“这气息绝对不是活物,恐怕是某个极其邪恶的东西要从地下出来了。”
严冰雪闭目凝神,果然听见一丝极细的吟诵,从地底传来,字字阴冷:
“酉灵不灭,鸡鸣三更,魂归旧主,血换新王。”
“不是三更。”她猛然睁眼,“是‘阴脉三动’!地底震三次,便是阵成之时!”
第一次震动,已在朝堂结束时发生;第二次,是前门炸裂之际;而现在——
地面猛地一颤,第三次震动如期而至。
玉瓶“啪”地裂开一道缝,血光喷涌而出,直射天际。
与此同时,密道深处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地下缓缓升起。
尉迟逸风一把将严冰雪拽到身后,剑锋指向密道入口。
风宝双翅展开,尾羽金光大盛,竟在空中划出一道符印,与玉瓶血光对峙。
“来的是什么?”严冰雪死死盯着那道幽深通道。
话音未落,一只漆黑如墨的棺木,正从地底缓缓浮出。
棺身刻满逆符,棺盖中央,插着一根金羽与风宝尾羽同源,却泛着死气。
棺木每上升一寸,尉迟逸风掌心的裂痕便加深一分,呼吸也愈发沉重。
他的剑尖开始微微发抖。
严冰雪突然伸手,将最后半包“镇魂散”尽数倒入玉瓶残骸中。
血光一顿,似被压制。她咬牙:“还能撑住。”
尉迟逸风盯着那棺,忽然冷笑:“他们以为,借我的命,就能换一个新王?”
他抬起剑,剑尖指向棺盖金羽。
“我倒要看看,是谁的血,先染红这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