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孙承宗,幸不辱命,击退建奴,特来缴旨!并……有要事,需当面密奏陛下!”
孙承宗的声音透过殿门传来,沉稳中带着一丝鏖战后的疲惫,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凝重。这“要事密奏”四个字,如同一块投入刚刚稍显平静湖面的石头,瞬间在张伟心中漾开了新的涟漪。
胜利的喜悦还未来得及品味,现实的复杂与危机便已如影随形。
“快宣!”张伟强撑着精神,示意张皇后及殿内宫人暂且退至一旁帘幕之后。他知道,孙承宗此时归来,所谓的“要事”,绝不仅仅是汇报战果那么简单。
殿门开启,孙承宗迈步而入。这位老臣甲胄未卸,征尘未洗,斑白的须发间还沾染着硝烟与血渍,明亮的甲叶上布满了刀剑划痕,整个人如同一柄刚刚经历血火淬炼、虽显疲惫却锋芒依旧的古剑。他走到御榻前,依礼参拜,动作依旧一丝不苟,但那微微颤抖的手臂和深陷的眼窝,昭示着这场守城战的惨烈与艰辛。
“孙先生快快请起!看座!”张伟的声音依旧虚弱,但目光已与之前那个只知惊慌求生的穿越者截然不同,多了一份沉静与审视,“先生浴血奋战,力保京城不失,实乃社稷第一功臣!辛苦了!”
“老臣分内之事,不敢言功。”孙承宗并未推辞,在锦墩上坐下,目光快速扫过皇帝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眼前的皇帝,虽然依旧病弱,但那双眼睛……深邃了许多,仿佛一夜之间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磨砺。他压下心中的疑惑,沉声开始禀报:
“托陛下洪福,将士用命,太庙显圣,更有……天降异火助阵(他指的是徐光启的‘霹雳火龙王’和‘方舟’的干涉,但不明所以,只能如此形容),建奴主力已然溃退。皇太极……下落不明,疑似重伤遁走。其军心已散,各部争相北逃,我军正在衔尾追击,斩获颇丰。”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低沉:“然,此战我军亦伤亡惨重,京营、蓟镇兵马十不存三四,城墙多处破损,军械损耗极大。眼下当务之急,乃是整饬城防,安抚军民,救治伤员,并严防建奴去而复返。”
这些都在张伟的预料之中,他微微颔首:“先生所言极是。一切善后事宜,便劳先生与兵部、户部会同办理,可先斩后奏!”他给予了孙承宗极大的信任和权力。
“老臣领旨。”孙承宗拱手,随即,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进入了真正的“密奏”环节,“陛下,此外,尚有二事,颇为蹊跷,老臣心中不安,不得不报。”
张伟的心提了起来:“先生请讲。”
“其一,”孙承宗目光锐利,“建奴退兵之时,军中曾短暂升起一股极其邪异的黑气,虽一闪即逝,却令追击的将士心生寒意,仿佛被某种……不祥之物凝视。老臣怀疑,皇太极或其军中,恐仍有妖人邪术未除。”
(是“历史阴影”残留的影响?还是皇太极并未被完全“净化”?)张伟心中凛然。
“其二,也是老臣最为疑惑之处,”孙承宗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就在建奴溃退,我军追击之际,老臣安排在宣大方向的夜不收传来急报——宣府、大同镇外围,出现小股建奴游骑踪迹,其行动轨迹……不像是溃兵,反倒像是……早有预谋的策应或……侦查!”
“什么?!”张伟猛地坐直了身体,牵动了虚弱的病体,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但他顾不上了,“先生是说……皇太极此次入寇,可能……并非孤注一掷?他还有后手?!或者……这根本就是一次佯动?!”
这个猜测太过惊人!如果真是如此,那意味着边境依然危机四伏,大明的威胁远未解除!而朝廷刚刚经历了一场近乎耗尽元气的血战!
“老臣不敢妄断,”孙承宗眉头紧锁,“但此事太过巧合,不得不防。已命夜不收加紧探查,并传令宣大严防。”
张伟靠在引枕上,只觉得刚刚轻松些许的心情再次变得无比沉重。胜利的表象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外患未除,内忧呢?魏忠贤虽死,其党羽遍布朝野,亟待清算;信王朱由检状态不明;朝中其他势力想必也在蠢蠢欲动……
而他自己,还要面对“观察者”和那刚刚揭开一角的、关于“方舟”与自身过去的巨大谜团。
他看了一眼脑海中那依旧黯淡、但已经解锁了【科技树】初级权限的系统界面。或许……这将是他在这个黑暗时代,破局的关键倚仗?
“先生所虑,甚是有理。”张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外松内紧,严加戒备,确有必要。至于朝中……”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魏阉虽除,余毒未清。先生归来正好,整饬军务之余,亦需协助朕……肃清朝纲!”
他必须开始真正掌控这个帝国,不仅仅是为了完成那该死的“试炼”,更是为了……活下去,并找到回去的路,或者……在这里,开辟一条新的路。
“老臣……万死不辞!”孙承宗起身,肃然躬身。他从皇帝的话语和眼神中,感受到了一种与病弱身体截然不同的、名为“决心”的东西。
就在孙承宗领命,准备告退去处理繁重的善后事宜时,一名身着飞鱼服、腰间佩着锦衣卫腰牌的汉子,在殿外求见,神色匆匆,显然是有了新的紧急情报。
孙承宗看了一眼皇帝,得到默许后,示意其进殿。
那锦衣卫密探快步走入,单膝跪地,声音急促:“启禀陛下,督师!属下奉命监控信王府及京中各处动向,发现……发现信王殿下于一个时辰前已然苏醒!”
朱由检醒了?!
张伟和孙承宗同时心中一紧。
那密探继续说道:“但殿下苏醒后,行为……颇为怪异。他屏退左右,独自一人于王府密室之中,对着……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喃喃自语许久,似乎……在与什么人对话?随后,他命人秘密送出了一封信函,方向是……南京!”
与空气对话?密信送往南京?!
朱由检他……到底在干什么?!他体内的“庇护”与“清除”协议,此刻究竟哪个占据了上风?那封送往南京的信,又隐藏着怎样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