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增寿领了朱雄英的旨意,兴冲冲地出宫回府。
一路上,他心思活络开来。
殿下让他去通知倭使,若是自己亲自跑去会同馆,未免显得太过殷勤,有失自己精心营造的“纨绔勋贵”身份。
「亲自去传话,显得太过廉价,平白堕了威风。让下人去,正合我徐公子的身份,也能让那些倭人更加摸不清深浅,心中敬畏,下午谈判时才好拿捏。」
他打定主意,得端着点架子。
回到魏国公府,他立刻唤来心腹管家,吩咐道:“你去会同馆跑一趟,见那两位东瀛使者,就说是本公子说的:皇太孙殿下有旨,今日下午未时正,于东宫偏殿接见他们,商议要事。让他们提前准备好,莫要误了时辰。”
吩咐完毕,他像是想起什么,嘴角一勾,对管家提点道:“这跑腿传话的辛苦钱,你自己看着办,机灵点。”
管家跟在徐增寿身边多年,早已深谙此道,闻言立刻心领神会,脸上堆起谄媚又了然的笑:“少爷放心,老奴明白,断不会丢了咱魏国公府的体面!”
管家躬身领命,匆匆离去。
「嘿嘿,这样才符合我“纨绔”弟子言传身教的形象嘛!」
徐增寿心情大好,哼着小调,踱步走向内院库房,想去看看昨夜从倭使那里“敲诈”来的宝贝。
刚走到库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
推门一看,只见妹妹徐妙锦正带着几个丫鬟,兴致勃勃地翻看那些琳琅满目的礼物。
她拿起一串圆润莹洁的项链,对着光比量,眼中满是喜爱之色。
见到徐增寿进来,徐妙锦俏皮地眨了眨眼,笑道:“哥,你回来啦?昨天在珍宝楼,戏演得不错嘛!我听着管事回禀,都快信以为真了!你说,你这般驾轻就熟,是不是本色出演呀?”
徐增寿被妹妹打趣,也不恼,得意地扬起下巴:“你懂什么?这叫谋略!殿下交代的差事,自然要办得漂亮!”
他走到那几大斛饱满圆润、光泽夺目的北珠前,随手抓起一把,任由珍珠从指缝滑落,发出悦耳的声响。
徐增寿不由得感慨道:“啧啧,殿下是真大方!这批礼物,殿下全赏给我了!粗粗算下,价值不下十万两!尤其是这十斛北珠,皆是上品,难得一见!”
徐妙锦闻言,美眸一亮,立刻放下手中的项链,一把抱住其中一斛最大的北珠,撒娇道:“哥!你最好了!这北珠我太喜欢了!这些都给我吧!正好给我和娘亲、还有几位姨娘打些新首饰!”
徐增寿一听,顿时“急了”,连忙护住其他几斛,笑骂道:“哎哟我的好妹子!你可不能全拿走啊!你哥我年纪也不小了,还得留点家底,以后好给你娶嫂嫂下聘礼呢!你好歹给哥留点体己!不多,就两斛!剩下的你和娘亲、姨娘们分去!”
“小气鬼!”
徐妙锦撅起嘴,但眼中满是笑意,也知道哥哥是在说笑,便故作大方地摆手:“好啦好啦,看在你这次差事办得漂亮的份上,就给你留两斛!其他的,我可都拿走啦!”
说着,便指挥丫鬟将看中的珠宝、绸缎等物打包,自己则亲自抱着那八斛北珠,心满意足地往外走。
她临走前还回头冲徐增寿做了个鬼脸:“哥,跟着殿下办事,是不是特别痛快?以后有这种‘辛苦钱’的好差事,可别忘了你妹子我呀!”
“去去去!姑娘家家的,尽想这些!”
徐增寿笑骂着将妹妹“赶”走,看着库房里瞬间空了一小半的礼物,虽然肉疼,但心里却暖洋洋的。
兄妹之情,千金不换。
更何况,跟着殿下,还怕以后没有好处?
就在徐府兄妹笑闹分宝之时,徐增寿派出的管家已到了会同馆。
听闻是徐公子派来的人,小野寺义和菊池武胜立刻紧张地迎了出来。
管家依照徐增寿的吩咐,挺直腰板,带着几分勋贵府邸下人的“威仪”,传达了口信:“二位使者,我家公子让老奴传话:皇太孙殿下有旨,今日下午未时正,于东宫偏殿接见二位,商议要事。请二位提前备齐所需,万勿延误。”
传完话,他并不急着走,而是站在原地,整理起袖子,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两位使者。
小野寺义和菊池武胜听完,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们!
皇太孙殿下!
东宫接见!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他们花费巨资,苦苦等待的契机,终于来了!
“哈伊!哈伊!多谢徐公子!多谢管家大人传话!”小野寺义激动得连连鞠躬,声音都有些颤抖,“外使小野寺义,必定准时前往,绝不敢延误殿下时辰!”
菊池武胜也赶紧躬身道:“请管家大人回禀徐公子,外使菊池武胜亦感激不尽!下午必定准时拜见殿下!”
两人都是人精,见管家这番作态,立刻明白过来。
小野寺义连忙从袖中摸出一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恭敬地塞到管家手里:“管家大人辛苦,一点茶资,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菊池武胜亦不甘落后,同样奉上一张百两银票。
管家熟练地将银票袖了,脸上的笑容顿时真切热络了不少,拱手道:“二位使者太客气了。既如此,老奴便回去复命了,二位好好准备。”
“哈伊!管家大人慢走!”两位使者躬身笑道。
送走管家后,两位使者回到房中,关上门,激动得几乎要手舞足蹈。
“小野寺君!成功了!我们终于可以直接面见皇太孙殿下了!”菊池武胜压低声音,兴奋地说道。
“哟西!”小野寺义重重一拳砸在掌心,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天朝皇太孙亲自接见,此事必成!我北朝获得这批火器,扫平你南朝,指日可待!”
一个更为狂妄的念头在他心底滋生:
「届时,凭借天朝火器之威,我北朝不仅可统一东瀛,或还能让高丽、琉球皆臣服于我幕府兵锋之下!」
“我南朝若能得此利器,亦能扭转颓势!”池武胜不甘示弱地反驳,心中同样涌起统合诸岛、再现荣光的野望。
二人针锋相对,方才短暂的联合看起来是那么可笑。
话毕,二人便兴奋的各自离去。
但兴奋之余,两人很快冷静下来。
他们知道,下午的会面才是真正的关键。必须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无论如何也要促成这笔“军售”!
他们立刻开始紧张地准备起来,反复推敲可能被问及的问题,斟酌该如何表达“诚意”,如何争取最有利的条件。
整个上午,会同馆的这两间不同的客房内,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极度兴奋和巨大压力的紧张气氛。
而此刻的徐增寿,正悠闲地品着茶,算计着下午殿下能从那两个“冤大头”身上榨出多少油水,自己又能从中得到多少“辛苦费”,只觉得人生快意,莫过于此。
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然悄然收紧,只待时辰一到,便可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