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回到客厅躺在一张一米二临时搭建床上的我想了很多,想到最后终于得到了一个结论:
这些日子我根本没有长进,特别是在面对复杂的情感问题时,而让我曾经有过错觉的原因,便是小满的包容。
我不想将它归咎于我单纯的生长环境,性格这种东西往往是骨头里长出来的。
我陷入了失眠,脑袋介于清醒和不清醒之间,于是疯狂地想念起小满,想念她对我笑对我凶,甚至想念她的阴阳怪气。
我想她也一定很想我,想我这个没有长进的人。虽然她比一般人好看得多,有时给人感觉就是个仙气飘飘的傲娇狂,但她终究也是个普通的姑娘,高兴了会笑,难过了会哭,所以失恋了也一定会想念。
昏暗下,只有一缕不知从那栋大楼发来的白色光线照在程凝家的墙上,睁着眼睛看着它,我进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悲伤之中,那种悲伤并不痛,却像抽干了我的全部生机,只留下一具会喘气的尸体。
这种状态从黑夜一直延续到了白天,又从白天延续到了黑夜,如此循环。
这些天我的状态并不适合工作,而程凝也看出了我的难受,虽然我已经尽力在她们面前保持轻松。
有一天在我把她抱上床后,她突然对我说:
“你是不是在这里住得不开心,要不我们回巷子去住吧?”
我只微笑着回应了她一句“没有”,而她是认真的,又说道:
“我想回去住,等我好一点了,我们回去住吧!”
我点了点头,希望她真的以为我只是因为住得不习惯而心神不定,可是那只是自欺欺人,毕竟从小她就是一个聪明又细心的人。
……
程凝的广告公司负责业务的经理姓张,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听说之前业务能力很强,可当我到了公司之后一个像样的单子都接不到,整天就只会在公司打嘴炮。
公司之前的许多还未收尾的广告都与他有关,而且客户还只认他,炒又炒不得。
我和程凝聊过此人,和我在公司听到的一样,这个人是之前陈宇介绍来的,所以只要是之前陈宇拉来的业务,都离不开他的身影。
周五下午,他满脸兴奋地进了我的办公室,把一叠资料丢在了我的桌上,坐在了我的对面带着嚣张的口吻说道:
“何总……何董!嘿嘿,您听说过蒙源吗?”
“听说过,杭州最大的奶粉公司。”
“听说过就好……这可是大单子,我和他们公司的副总接触过了,总的聊得还挺好,他们也有意向合作,不过有好几家广告公司找过他们了,想拿下还得看我们能不能让他们满意,这是他们产品的资料,你带回去和程总谈谈。”
我拿起桌上的资料,张豪便笑着站起身,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
将资料放进公文包,我开着程凝的车往她家驶去,在一个红绿灯路口,背着吉他的夏天和一个我并不认识的男人从我正前方的斑马线走过。
两人有说有笑,夏天并没有发现我,我猜测着这个男人会不会就是她的前男友。
回到程凝家,把资料给了程凝后,我给夏天发去了微信,把看到她的事告诉了她。
那个男人并不是我想的那个人,只是她的同学,和她的聊天中得知她和那个男人今晚要去小河直街 live show。
夏天像是顺嘴一提,而神经有些过敏的我却认为她像是在暗示我什么。
等待良久我也没有等到她邀请我去的微信,于是试探性地问她:
“我能去看吗?”
我想如果她毫不犹豫地给了我肯定的答复,那便是我想多了。
而如果她半天回不了我的信息,那说明小满也许也会去。
等待中,我在心里嘲笑起自己,嘲笑自己的心机,嘲笑自己失去坦荡的勇气。
夏天的回复很慢,于是在我看来其实她回复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有空就来呗!”
我笃定了今晚小满也会去,于是在这个自己以为的机会面前我开始心跳加速。
心里的兴奋不会骗人,回想起这些天如同行尸走肉的自己,又回想起随缘门口怯懦的自己,我迫切地需要自己潇洒一次,哪怕只能看她一眼。
李婶做好了晚饭,招呼着我和房间里看着资料的程凝吃饭。
没有心思吃饭的我对已经坐在饭桌上的两人说道:
“婶,我要出去一趟,你们先吃!”
程凝迟疑了一秒,很快微笑着说道:
“你不吃点再去吗?”
“不了。”
李婶看了一眼程凝,随后对我说道:
“怎么那么急?你去吧,早点回来……等你回来婶再把饭菜给你热热。”
临出门时程凝喊了我一声,然后转动着轮椅到了沙发上拿起我的外套。
“把衣服带上,外面有风。”
呆滞了下,我回道:
“不用了,我不冷。”
……
外面确实有风,可我感觉不到冷,脑子里回放着我拒绝程凝时她有些呆的表情,如果当时我接过她给我的衣服,我此时的内心的愧疚会不会更多一些。
乘坐出租车,看着沿路的夜景,我和小满的距离正在缩短,也许很快我便能很自然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是的,我该顺其自然。
和夏天的偶遇一定是造物者的刻意安排。
于是我开始在窗外虚假的繁荣中放空着自己,忘了程凝也忘了小满。
下了车,我快步朝夏天发给我的定位走去。
这条街我以前也来过几次,那时的我并不爱风情,更没有什么情怀,所以路上的拱形桥,白墙青瓦以及连绵的红灯笼给不了我什么感觉,而这一次我更没有心情去感受这里的气息……这大概也算一种悲哀。
音乐声渐近,那是一首节奏缓和抒情的歌,可此时它就像急促的奏章催促着我的脚步,随之让我的心跳也加速。
远远看去,白色圆盘般的台面立着几张海报,一男一女抱着吉他坐在四根白色柱子的中间,他们的背后是一排闪烁着金色霓虹的树。
台下只有寥寥几张桌子,每张桌子坐着三个到五个不等的听众。
我的眼睛很快将台下的人扫了一圈,脚步也越来越慢。
窒息感开始笼罩我,我能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陷入了低迷。
我确实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背影,可是她们都不是我要见的那个背影。
我不想再往前走,侧过身在身后的角落里随地坐了下来,听着不知所云的歌词,和脑里的姑娘对着话,告诉她我有多想她。
一个人从我身边经过时停了下来,看了一眼眼前的白色女士运动鞋,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何易?你怎么坐在这?”
“累了。”
头也没抬,我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认识我,只知道她不是小满。
“你这是有多累?就几步路了,你不过去吗?”
摇了下头,我轻声说道:
“这里听也一样。”
“也是……你等等。”
说完她便走向前方,很快又回来了,把一张椅子放在我的前面。
我抬了下头,李思纯,据说她是我第一次亲的女人。
“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沉默着,她又说道:
“看来我听说的是真的咯?”
我依旧沉默着,如果此时我的伤痛溢于言表,那她的问题是不是已经有了答案。
“你该不会是来找小满的吧?”
站了起身,我点了点头,说道:
“她今晚会来吗?”
我并没有忘记小满和她绝交的事,只是有些病急乱投医。
指了一眼台上,她回道:
“前男友在这里,她怎么可能会来!”
我感觉有点懵,也看了一眼台上的男人,随后死死盯着李思纯。
只听她尴尬说道: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也是……”
“你是说那个人是她前男友?”
李思纯脸上的尴尬更甚,支支吾吾半天才说:
“她没跟你说过吗?读大学的时候谈过一阵,后来小满把他甩了,半点机会都不给。”
感觉头脑正在经历狂风暴雨,我并不信李思纯说的,认为这是她在报复小满和她断绝关系。
“你也别太难过了,看开点,小满就是那么……”
我想李思纯是想说的是小满就是那么绝情。
不再理会她,我把她给我的椅子还给了她,带着难以置信远离了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