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瑾洛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指尖的雪茄燃了半截,灰白的烟灰摇摇欲坠。窗外是沉沉的夜色,一如他此刻晦暗不明的心绪。
黎烬。
这个名字,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沉寂了十年的心湖中,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混乱的涟漪。
助理送来的调查报告就摊在桌上,厚厚一叠。关于黎烬八岁那场“奇迹般”的痊愈,报告里语焉不详,只说是高烧退去后自然好转,归功于黎夫人的诚心祈福。但段瑾洛一个字都不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奇迹”。
更让他在意的是报告里附带的、黎烬病愈后的一些细微变化描述:口味偏好的突然转变(从不喜辣到无辣不欢),对一些曾经热衷的玩具失去兴趣,却莫名对财经杂志和复杂的建筑模型产生了好奇心……这些变化看似微不足道,但落在段瑾洛眼里,却拼凑出一个令人心惊的轮廓——一个灵魂,替换了另一个灵魂。
而最近,这只小狐狸的反应,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刻意的躲避,小心翼翼的试探,还有那天在晚宴上,与希辰相谈甚欢时,那双眼睛里偶尔流转过的、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一丝他极其熟悉的、属于另一个灵魂的狡黠。
尤其是那天,他故意用“辅导”的名义将他圈在身边,看着他强装镇定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段瑾洛心中那股近乎暴虐的掌控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几乎可以确定——
李辛。
那个他以为早已消散在时空缝隙中的灵魂,很可能……就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寄生在了黎烬这具年轻的躯壳里!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是毁灭性的,随之涌起的,却是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近乎狂喜的悸动!十年!他等了十年!找了十年!甚至已经快要接受那场荒诞的相遇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可现在,命运却以一种更加离奇的方式,将他失去的“珍宝”,重新推到了他的面前!
尽管披着陌生的皮囊,换了个身份,甚至可能……连记忆都残缺不全。但那灵魂深处的一些东西,不会变。比如那份别扭的倔强,比如偶尔流露的、属于“李辛”的敏锐和务实,比如……对他段瑾洛那种又怕又忍不住靠近的、复杂的吸引力。
段瑾洛的指尖用力碾灭了雪茄,眸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是了,这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觉得这少年眼神熟悉得心惊。为什么他会对自己的靠近产生那么大的反应。为什么他会问出“我们以前见过吗”这种话。为什么……自己会不受控制地被他吸引,甚至产生那些荒谬的醋意和占有欲!
因为芯子里,还是那个让他又爱又恨、抓心挠肝的小狐狸!
巨大的狂喜过后,是更深的焦躁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紧迫感。
他现在顶着黎烬的身份,是黎家的独子,年轻,鲜活,身边围绕着像周林那样虎视眈眈的同龄人。他可能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甚至……可能再次爱上别人?
一想到周林揽着黎烬肩膀的画面,想到黎烬可能用曾经属于他的眼神、他的笑容去面对别人,段瑾洛就感觉胸腔里有一股毁灭一切的暴戾在疯狂叫嚣!
不行!绝对不行!
既然找到了,他就绝不会再放手!无论他记不记得,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只能是他的!只能是段瑾洛的!
这一次,他不会再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不会再有冷战,不会再有误会,更不会让任何无关紧要的人靠近他!
段瑾洛走到书桌前,拿起内线电话,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把黎氏集团城东那个项目的核心资料调出来,准备好收购方案。另外,给海城大学捐一笔款,指定用于建筑学院,以……黎烬的名义。再联系一下史密斯医生,预约他下周三的时间,我要带人去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他要一点一点,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黎烬牢牢地锁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用利益捆绑,用资源倾斜,用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他习惯自己的存在,依赖自己的给予,直到……他再也离不开他。
至于那个叫周林的小子……是时候让他彻底明白,什么人,是他不该觊觎的。
李辛,或者现在该叫你……黎烬。
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