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车里,气氛与李辛独自逃离时截然不同。段瑾洛亲自开车,李辛坐在副驾。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劫后余生般的宁静,以及一丝尚未完全散尽的、属于段瑾洛的、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握着方向盘,目光看似专注地看着前方道路,但眼角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瞥向身边那个安静蜷缩在座位里、难得显出几分乖顺(至少表面如此)的女人。
她换了身简单干净的卫衣和牛仔裤,头发随意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线条。脸上还带着点没睡好的倦意,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亮,甚至因为刚刚经历过一场“冒险”和短暂的“放松”,透出一种别样的鲜活。
可就是这副样子,让段瑾洛心里那根弦,绷了又松,松了又绷。他想起了新闻里模糊的画面,想起了手下汇报的她报警时的冷静和果决,也想起了自己这一夜一日如同炼狱般的煎熬。后怕如同跗骨之蛆,并未完全散去。
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路。直到车子平稳地驶上返回城市的高速,段瑾洛才忽然开口,声音不大,甚至带着点平日里罕见的、近乎温吞的迟疑:
“老婆。”
“嗯?” 李辛正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出神,闻言转过头,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段瑾洛没看她,依旧盯着前方,然后,用一种更轻、更慢,却让李辛瞬间有点毛骨悚然的语气,缓缓问道:
“老婆,你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
“??” 李辛彻底懵了,眼睛瞪大,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要他?这话从何说起?明明是她怕他不要她,才跑的好吗?!“没啊!” 她下意识地、斩钉截铁地否认,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段瑾洛似乎对她的否认并不满意,或者,他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本身。他沉默了几秒,又换了个角度,声音依旧轻缓,却带着一种执拗的、孩子气的探究:
“那……老婆,你是不是打算不爱我了?”
“!!!” 李辛这下更懵了,简直满头问号。不爱他?她要是能不爱他,还用得着这么痛苦纠结,大半夜跑出去上演“荒野逃生”外加“见义勇为”吗?“没!绝对没!” 她回答得比刚才更急,甚至带上了点被冤枉的委屈。
可段瑾洛听了这两个“没”,非但没有释然,反而微微蹙起了眉,侧过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后怕,有心有余悸,有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还有一丝……李辛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近乎“病娇”般的偏执和不安。
李辛心里“咯噔”一下。不对劲,很不对劲。她家这位酷坛子成精、霸道强势的段总,什么时候用过这种语气说话?这哪是质问,这分明是……撒娇?不对,是带着钩子的、试探底线的、确认所有权的……“病娇”模式?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雷得外焦里嫩,但越看段瑾洛那副明明担心得要死、却偏要装作平静追问“爱不爱”、“要不要”的样子,越觉得像。
她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带着点哄孩子的语气,轻轻叫了一声:“老公?”
“嗯。” 段瑾洛应了,声音闷闷的。
“你……怎么了?” 李辛凑近一点,仔细观察他的侧脸,“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甚至想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怀疑他是不是因为找她急火攻心发烧了,烧坏了脑子。
段瑾洛却一把抓住了她探过来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力道有点大。他终于转过头,正眼看着她,眼神幽深,里面翻涌的情绪让李辛心头一跳。
“没怎么。”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无奈、挫败和认命般的感慨,“就是感觉……我家太太,有点猛。”
“啊?” 李辛眨眨眼,没懂。
段瑾洛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内容却石破天惊:“勇闯拐卖窝点,单枪匹马(虽然只是报警)救出十几号人。在陌生城市,对着陌生男人,也能面不改色地……” 他顿了顿,眼神暗了暗,显然知道了咖啡厅的小插曲,但没点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嗯,总之,很勇。”
李辛:“……” 她瞬间头皮发麻,冷汗差点下来。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咖啡厅的事?!难道他一直在监视她?不对,应该是他手下人汇报的……完了完了……
就在她内心疯狂oS、想着怎么狡辩(虽然她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就是嘴欠了一下)时,段瑾洛下一句话,直接让她大脑当机——
“要不,” 他微微倾身,凑近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半真半假的蛊惑,“以后……你当老公吧?”
“……”
李辛彻底石化。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像条离水的鱼。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或者,段瑾洛真的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
你、当、老、公、吧?
这五个字,像五道惊雷,在她脑子里轮番炸响。她芯子是个男的没错,可她现在是段瑾洛法律上的妻子,是段太太!他让她当老公?这是什么新型的惩罚方式?还是他气糊涂了在说反话?
可看他的表情,虽然复杂,却不像纯粹开玩笑。那眼神深处,似乎真的有一丝……被她的“生猛”和“独立”打击到后,产生的、微妙的自我怀疑和退让?仿佛在说:既然你这么能,这么勇,这么不需要我,那这个“老公”的位置,让给你坐好了,我看你能坐出什么花来。
电光火石间,李辛那点“直男”的脑回路,在极度震惊中,竟然诡异地上线了,并且飞速运转起来:当老公?好像……也不是不行?反正芯子本来就是男的,当老公多爽啊,说了算,不用猜心思,不用学撒娇,还能光明正大“保护”他……嗯?
这个念头只存在了零点一秒,就被她残存的理智和强烈的求生欲狠狠掐灭!因为她清晰地看到,在她愣神、甚至眼神里下意识地闪过那么一丝丝“好像也可以哦”的蠢蠢欲动时,段瑾洛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那种复杂的退让和试探,瞬间变成了幽深冰寒的危险!
“这……这……也可以?” 她结结巴巴地,下意识地把脑子里那零点一秒的荒谬念头秃噜了出来。
话音刚落,车厢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段瑾洛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收紧,疼得李辛“嘶”了一声。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眯了起来,里面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一字一顿:
“李、辛。”
“你、敢、答、应?”
“!!!”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让李辛瞬间清醒!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蠢话!妈呀!她居然真的顺着他的话考虑“当老公”的可能性了?!还被他抓个正着!
“额我错了!错了!老公!饶命!” 李辛吓得魂飞魄散,瞬间切换成狗腿模式,另一只手也扒拉住段瑾洛的胳膊,脑袋摇得像狂风中的向日葵,脸上堆起这辈子最谄媚、最真诚(自以为)的笑容,“我胡说的!我哪能当老公啊!我就是您最忠诚、最弱小、最需要您保护的小妻子!刚才那是口误!绝对是口误!老公英明神武,霸气侧漏,一家之主的地位坚如磐石,无人能及!我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老公的位置永远都是您的!谁抢我跟谁急!”
她语无伦次,马屁拍得震天响,只求能把这只瞬间黑化暴怒的酷坛子……哦不,是暴龙,给哄回来。
段瑾洛冷冷地睨着她,看着她吓得花容失色、拼命表忠心的样子,眼底深处的风暴似乎平息了些许,他松开了些许钳制她手腕的力道,只是用指腹,略带惩罚意味地,在她细腻的皮肤上重重摩挲了几下。
然后,他转回头,重新看向前方道路,不再说话。只是那紧绷的下颌线和周身散发出的、不容置疑的强势气场,明确地宣告着: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并且,某些试图“动摇根本”的苗头,已经被他亲手、彻底地扼杀在了摇篮里。
李辛缩在座位上,捂着被捏疼的手腕(其实也没多疼,主要是吓得),心有余悸,再也不敢胡思乱想,更不敢吭声。她算是明白了,段瑾洛刚才那副“病娇”、“退让”的样子,根本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是给她挖的坑!这男人骨子里的霸道和占有欲,半点没少,只是换了一种更……让人腿软的方式表达出来。
接下来的路程,车厢里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却莫名地变得有些……微妙而暧昧。段瑾洛虽然没再说话,但李辛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低气压在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满意足般的、带着强烈存在感的掌控欲。
直到车子驶入段宅车库,停稳。
段瑾洛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侧过身,看向依旧有些惴惴不安的李辛。
在李辛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忽然倾身过去,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牢牢锁在怀里,然后,低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温柔或情动,充满了惩罚的意味,霸道的掠夺,以及一种近乎宣誓主权的激烈。他攻城略地,不容她有任何退缩和反抗,仿佛要用这种方式,将刚才她那些“大逆不道”的念头,连同她这个人,彻底吞噬,刻上独属于他的印记。
“唔……!” 李辛猝不及防,被吻得七荤八素,氧气告急,手脚发软。直到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段瑾洛才稍稍退开些许,但额头依旧抵着她的,呼吸灼热,喷洒在她潮红的脸颊上。
他看着她水光潋滟、带着茫然和被肆虐过后媚意的眼睛,沙哑着嗓子,在她唇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宣告:
“记住,李辛。” 他指尖抚过她微肿的唇瓣,眼神幽暗如深潭,“你男人是谁,永远都不会变。”
说完,他松开她,利落地下车,绕到副驾这边,拉开车门,在她还没完全从那个吻里回神时,直接打横将她抱了出来。
“段瑾洛!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李辛惊呼,脸涨得通红。
段瑾洛充耳不闻,抱着她,大步流星地朝屋内走去,脚步沉稳,目标明确。
“今晚,” 他低头,在她耳边,用带着一丝残忍又温柔的语气,慢条斯理地宣布,“我们得好好‘聊聊’,关于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以及……”
他顿了顿,抱着她的手臂收紧,将她更密实地贴合在自己胸膛,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和那不容错辨的、绝对占有的决心。
“……身体力行地,帮你巩固一下记忆,谁才是你老公。”
李辛:“……”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把脸埋进他颈窝,耳根红得滴血。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她仿佛已经预见到了今晚,将会是一场怎样“惨烈”的、关于“家庭地位”和“两性关系”的“深刻教育”与“重新奠定”。
而段瑾洛,显然打算用他最擅长、也最有效的方式,来彻底落实这一点。
一路的“病娇”试探和危险玩笑,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小小涟漪。真正的“清算”和“确认”,现在,才刚刚开始。
夜还很长。足够段总,好好地、彻底地,重新向他家这位总能捅娄子、时不时还想“上位”的小狐狸太太,证明并巩固,他无可动摇的、“老公”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