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陈暮估摸了一下时间，离晨会时间已经不久了。他不敢再耽搁，立刻让阿呆小心地往回挖。
沿着来时特意留下的细微气孔，阿呆动作虽然缓慢但异常精准，很快便回到了休息室的正下方。
陈暮没有立刻上去，而是先让小焰仔细感知房间内的动静。
（小焰，上面怎么样？有异常吗？）
小焰竖起耳朵，凝神感知了片刻，然后通过契约传递回安全的信号：（主人，房间里没人，外面守卫的呼吸声也很平稳，好像在打瞌睡。）
陈暮这才稍微放心，示意阿呆：（慢慢挖上去，注意掩盖痕迹。）
阿呆依言操作，上方最后一层土石被无声地吸取，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出现在床铺下方的阴影里。陈暮率先钻出，警惕地扫视了一眼狭小的休息室，确认无误后，才让小焰和阿呆也出来。
他立刻让阿呆将下方的通道彻底回填压实，直到地面看起来和周围别无二致，只是稍微湿润了一点点。
做完这一切，陈暮迅速将两小只收回御兽空间。
心念一动，从那个神秘空间里取出它们修炼所需的二阶丹药，直接摄入御兽空间，精准地出现在小焰和阿呆面前。
（辛苦了，抓紧时间修炼恢复。）陈暮通过契约传递意念。
小焰经过大半夜的紧张探索，回到安全的御兽空间后还异常兴奋，叼着丹药在里面蹦跳了好几下，才终于趴下来，开始吸收药力。
阿呆则一如既往地安静，直接将丹药塞进眼眶的火焰中，默默吸收起来。
陈暮自己则盘膝坐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冥想，同时大脑飞速运转，整理着今晚获取的庞杂信息。
“狂暴药剂……计划提前……三天后……红蜥……”
这些关键词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
“情报很重要，证实了终末教团确实要在三天后引发兽潮，关键可能就是那种“狂暴药剂”。”
“但具体细节呢？药剂如何投放？目标是什么类型的凶兽？红蜥本人在哪里？”
这些关键信息依旧缺失。
“而且，信号发射器……”陈暮想到罗峰大校给的那个生物信号器，是一次性的，只能发送定位。
“如果这里只是终末教团的一个据点，红蜥在别处指挥，或者基地内部有屏蔽……我贸然发射信号，不仅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让自己陷入绝境。”
信息还是太少了。
必须找到更确切的证据，尤其是关于红蜥和具体行动计划的情报。
就在陈暮思绪纷杂之际，门外走廊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以及张灵那故作低沉的声音。
“时间到了，我去叫陈暮兄弟参加晨会。”
“是，传教士大人。”门外守卫恭敬回应。
陈暮立刻收敛所有情绪，脸上恢复那副略带疲惫和顺从的表情。
房门被推开，张灵那副中年大叔的面孔出现在门口。
但他接下来的举动却让陈暮心中一凛——他对着门外的守卫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吧，去通道口守着，我有事要单独和陈暮兄弟谈谈。”
守卫虽然有些疑惑，但不敢违抗，应声退远。
陈暮心中警铃大作，单独谈谈？他要干什么？难道……
张灵走进房间，反手轻轻带上门，脸上依旧挂着那和善甚至有点过于热情的笑容：“陈暮兄弟，昨晚休息得怎么样？这地方简陋，真是委屈你了。”
“多谢传教士大人关心，休息得很好，为主效力不敢言委屈。”
陈暮恭敬地回答，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张灵笑眯眯地走近，上下打量着陈暮，突然，他或者说她顶着那张大叔脸，故作娇羞地扭捏了一下，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极其违和的语气问道：
“那个……姐姐我洗澡……好看吗？”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陈暮脑海中炸开！
她知道了！她果然发现了！
昨晚那么小心还是被察觉了？
一瞬间，陈暮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瞬间变得冰凉，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后背瞬间湿透。
生死关头！
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强行压下了所有的震惊和恐惧，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极度茫然和困惑的表情，甚至带着点被冒犯的无辜：“传教士大人？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洗澡？我昨晚一直在房间冥想休息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一边说着，一边精神高度集中，随时准备召唤出小焰和阿呆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陈暮猛地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而庞大的精神力彻底包裹住，身体微微一轻，竟然被控制着悬空离地几厘米，完全动弹不得！
这……这不是御兽的力量！
这种感觉……是纯粹的精神力操控！
而且这技巧……
陈暮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手法，分明和皇埔校长教导他的、属于超能会御兽师的那种精深的精神力运用技巧同出一源！
还没等他理清头绪，一个清晰的女声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正是昨晚他在缝隙后听到的那个抱怨的女声！
【小家伙，你的精神力隐蔽技巧还是不行呀~昨晚也就是我，要是换个拥有战将级以上精神系御兽的御兽师在场，你小子肯定就被发现了！这精神力运用技巧，还得练呀！】
精神传音？！不，这感觉比传音更直接……陈暮惊疑不定。
脑海中的声音似乎能感知到他的想法，立刻回应：【什么传音，这是精神交流！基础技巧好不好！算了，看你也还没学到那里……】
陈暮心中巨震：【你能听到我心里想什么？！】
【都说了是精神交流！不是读心！是你把念头通过精神力‘说’给我听了！笨！】
女声带着一丝戏谑，【亏我妹妹还在我这儿夸你聪明呢！】
【你妹妹？你妹妹是谁？】陈暮下意识地在心中追问，【你不是终末教团的人？你会这么高深的精神力技巧……你是超能会的人？！】
【啧，反应还挺快。】女声带着赞许，【没错，我是超能会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巨大的转折让陈暮脑子有点懵，但他立刻抓住关键问题：【为什么？！皇埔校长为什么没告诉我有超能会的成员潜伏进来了？还让我潜伏进来当卧底？！还有，你妹妹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说你妹妹夸过我？你到底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去。
女声不紧不慢地回应：【皇埔老头没告诉你吗？超能会就是个松散组织，没那么多上下级规矩，大家平时各玩各的，有事才互相委托帮忙。我这次来，本来是接了你的入会考核委托，顺道回焰煌市看看我妹妹，休个假。】
【结果昨晚逛夜市吃宵夜的时候，碰巧发现这个冒牌张灵鬼鬼祟祟地用精神系御兽蛊惑普通人，一看就不是好鸟。我就悄悄跟上来，把他给制住了，套出点消息后才知道是终末教团的杂碎。然后我才联系了皇埔老头。】
【那时候他都联系不上你了，正好我的御兽擅长伪装变化，他就委托我潜伏进来，顺便照看一下你这个小菜鸟。至于我？】
女声带着一丝小得意：【军方代号‘千面’，凌戚。顶级特工懂不懂？这种小场面啦~现在，猜到我妹妹是谁了吧？】
凌戚……凌薇！
陈暮心中顿时一喜：【你是凌薇的姐姐？！】
【bingo！答对了！】凌戚的声音带着笑意，【可惜啊，好不容易休假回来想看看她，结果她又跑去特训了，影子都没见着。无聊去逛个夜市，就摊上这活儿了，唉，劳碌命啊。】
巨大的危机瞬间化解，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援军，陈暮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样。
他赶紧收敛心神，趁着这机会，迅速通过精神交流将昨晚听到的关于“狂暴药剂”、“计划提前三天”、“红蜥”的情报分享给了凌戚。
凌戚也将从真张灵那里拷问出的有限情报分享了回来，内容大致吻合，但同样缺少核心细节。
【看来，关键还在那个红蜥身上，以及他们具体执行计划的方式。】凌戚总结道，【我的权限能接触到的东西也有限，这个蓝染警惕性很高。接下来的重点，必须找到红蜥，或者查清他们投放药剂引发兽潮的具体方案。】
【没错。】凌戚表示同意，【当务之急是找到红蜥，并弄清楚他们的具体行动计划。我的身份暂时安全，可以自由活动打探。你继续你的药剂师身份，这很有用，既能降低他们戒心，也能接触到药剂相关的情报。我们一明一暗，互相策应。】
【好。】陈暮点头，【我会继续留意工坊那边的动静，看看能不能听到更多关于药剂用量、运输方向之类的信息。】
【嗯，我也会利用‘传教士’的身份在基地里多转转，重点留意蓝染和可能存在的更高层人物。记住，除非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动用那个信号发射器。我们必须确定红蜥的位置，甚至摸清计划全貌，才能确保行动一击必中，否则打草惊蛇，后患无穷。】
【明白。】
商量已定，两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前一后走出了休息室，前往大厅参加晨会。
晨会上，陈暮注意到新加入的那批“灰烬侍从”人数又少了些，剩下的人眼神中的狂热、愤世嫉俗和那种被压抑的疯狂似乎更加浓烈了。
他低下头，模仿着他们的情绪，扮演着一个逐渐被“感化”的信徒。
台上，“张灵”传教士依旧慷慨激昂地宣讲着终末教义，蛊惑人心，演技无可挑剔。
晨会结束后，“张灵”照例带着陈暮回到制药间。
关上门后，两人一边一个假装忙碌，一边继续用精神交流细化计划。
【凌姐，你打算从哪里开始查？】陈暮一边研磨草药一边在脑中问道。
【先从蓝染开始跟。他是这里明面上的最高负责人，肯定经常向红蜥汇报。如果能找到他的行动规律或者通讯方式，或许能顺藤摸瓜。另外，基地的物资流动，尤其是那些炼制好的狂暴药剂的去向，也是关键线索。】
凌戚回应道，手上则拿着本教团经文装模作样地看着。
【明白。我这边会尽力多‘产出’一点改良药剂，或许能有机会接触到更核心的药剂分配环节。】
【可以，但一切以安全为重。别贪功冒进。】凌戚叮嘱道，【一旦我发现重要线索，会找机会通知你。你这边有任何发现，也及时告诉我。】
【好。】
简单的交流后，两人不再多言，各自“专注”于眼前的工作。
陈暮心中稍定，有了凌戚这个强大的内应，不再是孤军奋战，压力减轻了不少。
但任务依旧艰巨，红蜥和他的庞大计划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巨兽，等待着他们去揭开全部面目。
接下来的两天，陈暮和凌戚就在这种高度紧张却又表面平静的状态下度过。
陈暮严格按照“张灵”的要求，每天“尽力”制作着药剂。
他小心控制着掺入二阶丹药粉末的“改良药剂”数量，维持在每天三到四瓶，既展示了价值，又不至于太过惊人。
其余时间，则大量制作普通的一阶药剂，完美扮演着一个耗尽精神力、勤恳工作的工具人角色。
而凌戚假扮的张灵，则充分利用传教士的身份，在基地内“巡视”，时不时与一些地位稍高的白袍教众“亲切交谈”，或是去工坊“督促”狂暴药剂的生产进度。
她的精神力强大，伪装技巧高超，总能不经意间套取到一些零碎的信息。
通过精神链接，两人不断地交流着情报。
【工坊那边产量惊人，几乎二十四小时不停。】陈暮将自己听到的咕嘟声和教众的抱怨传递过去，【他们好像在拼命赶工。】
【嗯，我这边看到好几批炼制好的药剂被装箱运走了。】凌戚回应，【看守很严，我试着打听运送地点，但他们口风很紧，只说是‘送往需要的地方’。】
【蓝染有什么动静？】
【他大部分时间待在自己的房间或者工坊核心区，偶尔会离开基地一段时间，行踪很神秘。我试着远程追踪过一次，但他的警惕性很高，而且似乎有反追踪的装置或御兽，差点被发现，只能放弃。】
线索似乎很多，但又都模糊不清。
狂暴药剂在不断生产、运出，但去向成谜。
蓝染行为诡异，却抓不到实质把柄。
红蜥更是如同一个幽灵，从未在这个基地露面。
陈暮甚至又冒险让阿呆在夜间挖掘过两次，一次试图靠近工坊的物资仓库，一次尝试向更深处探索。
但基地的地下似乎被某种力量干扰，越往下挖掘，阿呆对土石的感应就越模糊，而且有一次差点挖到一处明显有能量波动的区域，吓得他赶紧退回。
物资仓库附近则有专人把守，难以靠近。
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根据蓝染的命令，明天就是交付一万瓶狂暴药剂的最后期限，也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可能即将启动。
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陈暮和凌戚心头。
第三天早晨，晨会的气氛明显不同以往。
蓝染竟然亲自出现在了高台上，他冰冷的眼神扫过台下惴惴不安的教众，最后落在了“张灵”和陈暮身上。
“张灵。”蓝染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属下在。”凌戚控制着张灵的身体，恭敬地躬身回应。
“药剂准备得如何了？”
“回大人，陈暮制作的改良药剂都已妥善保管，工坊的狂暴药剂也已按计划完成装箱，只等……”凌戚小心翼翼地回答。
蓝染打断了她：“很好。红蜥大人传来指令，计划今夜子时正式开始。你，还有你——”他的目光转向陈暮，“今晚随我一同出发。”
陈暮心中猛地一凛，终于要动了吗？
他立刻低下头，掩饰眼中的震惊，用狂热的语气道：“是！能为红蜥大人和教团效力，是我的荣幸！”
凌戚也立刻道：“遵命！属下必定全力以赴！”
蓝染似乎对他们的反应还算满意，点了点头，但随即又冷声道：“此次行动关乎教团大业，不容有失。
在出发前，任何人不得离开基地，所有通讯设备一律上交检查！”
命令下达，气氛瞬间变得更加肃杀和紧张。
一队气息冷峻的白袍教众开始巡查，督促众人上交任何可能用于通讯的设备。
陈暮和凌戚心中同时一沉。
上交设备是常规操作，他们本来也没有带，但蓝染特意强调，并且将行动时间告知他们，这看似信任，实则更像是一种最后的控制和试探。
如果他们有任何异动，恐怕立刻就会招致灭顶之灾。
回到制药间，陈暮一边机械地做着最后的药剂整理工作，一边通过精神链接急切地联系凌戚：【凌姐，怎么办？今晚就要行动了，但我们连具体地点和方式都不知道！还要跟他们一起出发？这太被动了！】
凌戚的回应很快传来，语气同样凝重：【这是个危机，也是个机会。蓝染亲自带队，我们很可能直接见到红蜥，或者至少能抵达计划的核心执行地点。这是摸清他们全盘计划的最好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但太危险了！一旦离开基地，我们很可能就完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了！】
【所以必须在出发前，想办法把消息送出去！】凌戚决断道，【你的那个信号发射器，还能用吗？】
【是一次性的，但可以用。】陈暮回应，【可是皇埔校长说过，只有确定红蜥在场或能定位到核心区域时才能使用。我们现在连去哪都不知道……】
【计划改变了。】凌戚道，【我们必须赌一把。一旦我们随队离开，信号很可能会被屏蔽或干扰。最好的时机，就是现在！趁着还在基地，立刻触发信号！军部和超能会收到定位，至少能知道这个窝点的具体位置，并能推断出他们有大动作。即便我们后续失联，他们也能立刻采取行动，不至于完全抓瞎！】
陈暮深吸一口气，明白这是当前最合理的选择。
虽然无法直接指向红蜥，但能端掉这个生产窝点，并警示军方兽潮即将来临，已经至关重要。
【好！我现在就触发！】陈暮下定决心。
他假装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草药，手指飞快而隐蔽地探入耳道，轻轻按压了那个微小的生物装置。
一股微不可察的波动瞬间发出。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心脏仍在剧烈跳动。
【信号已发出。】他告知凌戚。
【很好。】凌戚回应，【接下来，就是准备好今晚的‘旅程’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随机应变，保住性命是第一位的。我会尽量照应你。】
【明白。】
房间内，陈暮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今夜之行，注定步步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