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缓过来后,游夏又道:“我进城主府之前,看到了聂队和舟哥,他们应该会在今晚来城主府找我。”
唐依柔:“我没见过聂队,但和叶舟见过一次,我们身份不同,他在外院我在内院,我们分开探查了整个城主府,始终没有发现任何规则。”
唐依柔的话印证了游夏的猜测。
他们三人果然比自己早进副本。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明明几人是一起通关游戏的。
游夏微不可察的拧眉,心底闪过一丝疑惑。
他刚想把这句话问出来,就听唐依柔道:“你来看看,这些字是什么意思?”
游夏探头看去,发现唐依柔正在几张纸上写写画画。
接下来两人坐在塔顶,一边等着叶舟和聂绍元找过来,一边分析方才从塔内发现的线索。
“这些字,组合起来,似乎是一条规则。”
游夏一如既往的发挥了他独特的认字的能力。
唐依柔眉目一沉:“内容是什么?”
游夏双眉紧蹙,一字一顿道:“规则:第一夜,它们会闻到气味。”
听起来有些意义不明。
唐依柔默念了一遍。
许从任虽然和游夏感官共享,却没有看破规则的能力。
但他在分析方面的作用是有目共睹的,甚至不逊色于唐依柔。
飞快转动的大脑陡然捕捉到一抹灵光。
“它们指的是那些变成花的怪物。”
许从任的语速飞快:“我们身上的气味,会被怪物闻到。”
气氛蓦然变得紧绷。
一阵夜风恰巧拂过,轻轻撩起游夏额前的碎发。
那朵印在他肌肤上,尚未褪去的金纹菊花,在浓重夜色中流转着幽微而神秘的光芒,仿佛活物般呼吸。
“哟,小夏,你这花挺酷啊,晚上还能自己发光照明,省电费了是吧?”
叶舟犹如鬼魅般出现在游夏身后,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
语气是标志性的,仿佛永远不会被任何事难倒的随性。
“舟哥。”游夏准备说出他们所分析出来的线索,就见聂绍元悄无声息的落在塔顶的边缘位置。
那张刚毅的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取代,目光锐利如刀,扫过远处深沉的黑暗。
而后沉沉开口,“它们过来了。”
一片片看似阴影的地方开始不自然地蠕动,成群结队的身影蹒跚着走出黑暗的包裹。
怪物们顶着极其显眼的鲜花脑袋,下方连接着扭曲摇摆的根系,正以一种极不协调的姿态,朝着几人包围而来。
走是不好走了。
许从任顺势先撑起保护罩。
莹莹白光在诡谲的血月红光下,成为唯一干净的安全之地。
“这些怪物不会攀爬,应该上不来。”叶舟的话像是一针镇定剂,抚平了游夏被规则冲击之后的慌乱。
游夏下意识询问:“舟哥,你怎么知道?”
叶舟弯唇一笑:“当然亲眼见过。”
“刚才来找你的时候差点被一只怪物发现,但我坐在墙上,它抓不着。”
语气听起来格外轻松。
但寻常人只是稍微想想那副画面,就觉得胆战心惊。
估计也只有叶舟才会这么冒险了。
聂绍元:“如果怪物可以根据气味找到我们,那接下来我们想要在城中搜寻线索,恐怕会很困难。”
唐依柔冷静分析:“这个副本被称作试炼场,不单单需要我们破解谜题,更需要我们的体力和武力。”
这一点,除了聂绍元之外,其他三人都稍显弱势。
在不使用天赋技能的情况下,这份弱势更加明显。
“所以我们必须成长起来。”
唐依柔话中的意思很明显。
他们不能一味躲在保护罩里。
“那就先拿底下这群家伙练练手吧。”叶舟说着,一颗小虎牙露了出来,眼中是被压抑了许久的郁气。
游夏思考了一秒,放弃了空间中的热武器,转而拿出一把长刀。
他其实并不太熟练用刀,但看似文质彬彬的许从任却非常擅长。
几次战斗下来,游夏也开始融会贯通,甚至比各种热武器更快上手。
银色扑克牌率先飞出,接连斩断两名怪物头上的花瓣。
下一秒寒光已到,长刀精准入脑,微微一转,电光乍现,焦糊味瞬间传来。
是游夏用两张A级道具卡融合之后产生的效果,可以重复使用。
唐依柔空间中储存了无数高腐蚀性液体,伸手一洒,便是一片滋滋的刺耳声音。
这显然比一击必杀的长刀更加折磨,被腐蚀到的怪物们花瓣蜷曲,根系收缩,发出痛苦的惨叫。
只不过声音并未持续太久,紧接着就被无数张扑克牌形成的旋涡绞杀成无数碎片。
“尽量不用天赋。”
聂绍元在旁边充作指导:“单以自身武力。”
“啧,那可就太粗鲁了。”叶舟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意义不明。
但很快,其他几人就理解了是什么意思。
不借助天赋技能的叶舟,开始使用最纯粹的暴力。
身体凌空飞起,落在怪物聚集最密的位置,双手一左一右的对准那柔软滑腻的花朵,深深插入其中,找到最脆弱的核心,用力一抓。
鲜红的汁液溅起,洒在他那张略显稚气的脸上。
宛如月下修罗。
那边唐依柔的身影几乎完全捕捉不到,只要是她经过的地方,怪物们基本留不下完整的轮廓。
一滩又一滩黑红色的黏稠液体在地面蔓延。
目睹这一幕的游夏:……
好像,需要成长的,只有我吧?
“专心。”
许从任沉着的嗓音在脑中出现。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控制住游夏的动作,手腕侧翻,轻松切开被腐蚀的只剩下半边的怪物身体。
战斗持续了十来分钟。
几人已经初步摸清了怪物的实力,除了能污染理智之外,本身战斗力不太强。
难搞的就是需要小心那些根系,沾上皮肤之后就会迅速往血肉之中扎根延伸。
而且怪物的再生能力很强,跟施了肥的花一样一茬接着一茬,就算尸体被腐蚀融化了,依旧可以汇集到一起站起来。
一个个花骨朵从中聚在一起的庞大身体中冒出,花朵脑袋再度绽放,露出里面布满粘液和利齿的花蕊。
仿佛之前的一切毁灭都只是它绽放前短暂的孕育。
已经回到保护罩的叶舟稍稍往外探出个头,啧啧感叹道:“真恶心啊,不会又是那只花妖干的吧。”
唐依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未必。”
三人齐刷刷转过头。
此时血月高挂,红光更加明显,光线与阴影在塔顶一侧交汇,恰好照亮了一块之前被忽略的石板。
唐依柔正站在石板前,低头飞快描画着什么。
她笔下动作不停,开口道:“刚才我和小夏进塔,不止在棺材的缝隙中看到了那条规则,还有一段极其模糊的壁画。”
“现在我把壁画还有这石板上的图案放在一起。”
唐依柔说完,举起手中的纸:“你们看,这是什么?”
由于时间紧迫,唐依柔只粗略用线条勾勒了一下。
游夏凑近细看,依稀分辨出上头是三幅不同的画面。
“第一个是花神在挥洒花上的露水,第二个是花神坐在庙里接受供奉,最后是花神受香火后飞升。”
聂绍元皱眉:“不对,在百花村的时候,花神不是已经飞升了吗?”
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游夏正值最要紧的时候,花神却不讲道义的把人丢下,如果不是有许从任帮忙,恐怕游夏凶多吉少。
叶舟摸着下巴凑过来:“先不论飞升在副本里存在与否,但就根据这个副本的名字来分析,如果花神已经飞升,那为什么任务又是成为百花之神呢?”
不得不说,他的问题直击重点。
游夏轻轻吸了一口气,脑中飞快回忆着当初在百花村遇见花神时的种种景象。
“除非……”游夏猛地抬起头,“花神的‘飞升’,根本就不是我们理解的那种。”
他点向第三幅画面,“你们看,花神的样子是不是更像被某种力量强行拉扯上去的。”
如游夏所言,那些凝固的线条忽而活了过来,仿佛一瞬间被注入生命。
花神端庄慈祥的表情变得痛苦而狰狞,那飞升的身影竟似被无数从下方伸出的花蕊缠绕拖拽。
“飞升就是一场循环的献祭。”
聂绍元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花神最终被更强的存在吞噬。所谓的成神也只是个陷阱。”
游夏转头,发现唐依柔和叶舟全都沉默不语。
包括他脑中的许从任也是如此。
正觉得奇怪,视线却扫到了塔下的场景。
靠近地面的外墙上,竟有几只长了许多花朵脑袋的怪物蠕动着往上攀爬,细细根系紧紧化作灵活的脚,没一会就爬了好几米。
游夏赶紧提醒其他三人:“怪物上来了。”
塔顶已经不再安全。
许从任语气略带凝重:“我们在一个地方待的越久,吸引过来的怪物就会多,如果想避免这种情况,必须不停地更换位置。”
对于游夏四人来说,用道具卡配合超强的身体素质,不与这些怪物发生正面冲突,只单纯的甩开它们,本该是十分轻松的事。
可偏偏,副本给他们做了气味标记,无论躲到哪里,都会被怪物锁定。
停一会,打一会。
会暂且让怪物数量变少,但也会制造出几个融合怪物。
没有找到彻底解决怪物的办法之前,不能再对它们动手。
但也不能一直躲躲藏藏。
游夏停下自己的脚步,提议道:“不如我们兵分两路。”
“一路引开怪物,另一路继续去寻找线索,我觉得城主府应该还有我们没发现的东西。”
唐依柔有瞬移技能,移动速度快,配合武力值高的聂绍元,比较适合做引开怪物的靶子。
游夏脑中有擅长分析的许从任,还有叶舟这个对副本极为了解的家伙,前去寻找线索。
临分开之前,游夏回头看了一眼。
唐依柔和聂绍元只是在亭子上略微停留了下,便立刻有成群的怪物被吸引过来。
在大片如海浪般的阴影衬托下,那两道身影像是随时都会被淹没的小舟。
游夏不免有些开始担心,略带犹豫的开口:“要不我和唐姐换一换?”
“好了,你的技能又用不了。”叶舟手动把他的视线转过来,往前头看,“我们抓紧时间,先去花神雕像那里找。”
花神雕像,不是在塔里吗。
这个念头从游夏脑中一闪而过,下一秒他就顾不得去想了。
只见叶舟伸手一甩,数张扑克牌竟在空中延展凝固,成了借力的跳板。
他带着游夏一跃而上,每一步都惊险地踩在扑克牌那狭小的边缘上。
身形随着牌的轻微晃动而起伏,仿佛下一秒就会直坠而下。
“舟……舟哥!”游夏一句话被颠得七零八落,“你能不能稳当点!要不还是我用技能让咱俩飘起来吧?”
叶舟全当耳边风,只轻飘飘留下一句:“怕就抱紧我。”
扑克牌怎么了,危险就危险点,俩人又摔不死。
游夏那个天赋技能,用多了是真的会死人的。
只要有他在,就想都别想。
待到两人有惊无险地落地。
叶舟松开手,看着惊魂未定的游夏,打趣道:“怕什么,你舟哥还能摔着你。”
游夏呼出几口气,努力平复还在狂跳的心脏。
“这不是摔不摔的问题,实在是太考验我的心脏了。”
就那薄薄一张扑克牌,距离地面几十米,时不时还有几只怪物仰头等着你往下掉。
换谁谁不害怕。
“行了。”叶舟笑嘻嘻的拍拍游夏的肩膀:“咱们已经到了。”
游夏顺着叶舟示意的方向,抬头向前望去。
沉沉的夜色如同浓墨般泼洒下来,将一切都笼罩在晦暗之中。
就在他们所站角落的深处,一尊约莫半人高的石雕寂静地伫立着。
慈悲的花神怀抱鲜花,却全无在花神庙中看到的美丽精致。
表面覆盖着一层斑驳的青苔,杂草甚至从基座的裂缝中顽强地钻出,缠绕其上,在夜色中只呈现出一个粗糙而孤寂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