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的蝉鸣刚起第一声,藤架下的绿芽已长成半尺高的篱笆。不是刻意栽的,是去年撒的南瓜籽、今年落的紫藤种,在“光阴酿”的甜气里疯长,茎秆缠着星草绳,叶片搭着节气卡,把陶缸围得严严实实,像个藏着秘密的小城堡。
豆豆的铁皮罐又换了新内容。紫藤花换成了蝉蜕,摇起来“沙沙”带着点脆,他说“夏天的声音得带点壳”。罐底铺着层去年的桂花碎,是从柳芽里抖出来的,蝉蜕在上面滚来滚去,像给秋天的甜盖了层夏的章。
小周的录音笔录下了“篱笆私语”。有风穿过藤架的“呜呜”,有陶缸里气泡破的“啵啵”,还有叶片摩擦的“沙沙”,混在一起竟像段没词的歌。他把这段声儿刻成光盘,送给街坊们当“夏日安睡曲”,陈奶奶说听着像“躺在晒过的棉被里,能闻见好几个季节的香”。
周大爷的京胡搬到了篱笆边。琴盒里的绿苗已窜到盒口,叶片边缘沾着“光阴酿”的蜜,拉《桂风》时,弓子带起的风总把蜜香卷进弦音,听着比春日稠了三分。孩子们举着自制的“响板”(用梧桐叶夹着栗子壳)跟着打节拍,叶壳碰撞的“咔嚓”,倒让京胡的调子多了点跳脱的趣。
林老师的诗稿上,压着片带蜜的南瓜叶。叶面上的纹路被“光阴酿”浸成了深绿,像张写满字的旧信纸。她带孩子们读“绿树阴浓夏日长”,让小周放篱笆私语当背景音,读到“楼台倒影入池塘”时,望舒突然指着陶缸笑:“咱们的缸里,也有倒影呢。”果然,缸里的蜜面上,浮着紫藤花影、篱笆影,还有孩子们探头看的小脸影。
张叔的糖摊支在了篱笆外。新做的“光阴糖”裹着三层料:外层是夏的薄荷,中层是春的紫藤粉,里层是秋的桂花馅。孩子们举着糖在篱笆间钻,糖汁滴在叶片上,顺着叶脉往陶缸里流,像给光阴酿续了点新甜。
望舒给篱笆加了道“新防线”。用去年的玉米壳编了圈小栅栏,栅栏上挂着街坊们写的“时光条”:李婶写“盼枣子红时,再蒸回枣糕”;王伯写“等南瓜黄了,还来丢新籽”;陈奶奶的字歪歪扭扭:“愿这缸甜,陪我们过好多好多夏天”。
暴雨突至的夜晚,大家都往活动室跑,唯独望舒抱着陶缸往屋檐下挪。篱笆被风吹得“哗哗”响,叶片却拼命往缸上盖,像在给它挡雨。周大爷举着京胡盒冲出来,把琴盒垫在缸底防湿,琴盒里的绿苗借着雨气,竟在夜里又长了半寸,叶片紧紧贴着缸壁,像在说“我们护着它”。
雨停时,天边挂着道虹。篱笆上的玉米壳栅栏被冲得东倒西歪,时光条却大多完好,沾着雨珠亮闪闪的。望舒捡起陈奶奶的条子,发现背面洇出了新的字迹,是雨水泡开的“光阴酿”蜜痕,拼出个小小的“好”字。
陶缸里的“光阴酿”愈发稠了。榆钱沉在底,柳芽化成了金,新丢的香椿和梅干在中间浮浮沉沉,像在跳支慢悠悠的舞。望舒舀出点尝尝,甜里裹着鲜,鲜里藏着酸,酸里又渗着点辣,像把好几个季节的滋味都嚼在了嘴里。
孩子们在篱笆边搭了个“时光信箱”。用旧竹管做的,管口对着陶缸,说要“给明年的自己寄信”。豆豆塞了片蝉蜕,小周塞了段录音笔的芯片,最小的囡囡塞了颗没吃完的光阴糖,糖纸上映着篱笆的影子,像把此刻的夏,都包进了糖里。
月亮升起来时,篱笆的影子在地上画着圈。陶缸里的气泡还在“啵啵”地冒,像在给信箱里的信盖邮戳。望舒摸着温热的缸壁,突然觉得所谓时光,从来都不是往前跑的,是像这篱笆、这陶缸、这一院子的声与香,把过去、现在、将来都缠在一起,慢慢酿,慢慢长,长出越来越密的藤,结出越来越甜的果,让每个季节路过时,都能在这儿,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口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