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冰冷、程序化的恶意,就像是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探照灯,无声无息地扫过这片充满了人类欲望与肮脏的区域。
在它面前,龙哥等人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实质的凶悍暴戾,简直就像是幼儿园孩子发脾气的吵闹,幼稚且无力。
林默的身体在一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他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传递着“逃离”的信号。
他的大脑,在【精神稳定剂】的残余药效和【怨毒之匕】带来的双重清明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跑!
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开阔地,回到他那个唯一可以上锁的“巢穴”里!
在这里多待一秒,被那个“环卫工”锁定的风险就增大一分!
“小子,你在耍我?”
龙哥那张横肉丛生的脸已经因为愤怒而扭曲,他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抓起桌上那个装着泡面的塑料袋,狠狠地砸向林默的脸。
在他看来,林默那一瞬间的僵硬,是彻头彻尾的恐惧。
这让他那被挑衅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为他的狂妄付出代价。
然而,他想象中林默抱头鼠窜或者惊慌失措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就在塑料袋即将砸中面门的瞬间,林默动了。
他的身体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微微一侧,那袋泡面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砸在后面的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突进!
他的目标,不是龙哥,而是站在龙哥身侧,那个因为惊愕而门户大开的青皮青年!
这一刻,整个房间在林默的感知中,变成了一副由无数情绪线条构成的三维地图。
龙哥的暴怒,其他几个壮汉的戏谑,以及青皮青年的怨毒和恐惧,都清晰地标示出了他们的位置和下一步的动向。
林默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他左手手肘精准地撞在青皮的肋下软肉上,那股钻心的剧痛让青皮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一侧弯曲。
就是这个空隙!
林默的身体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从青皮和麻将桌之间那不到半米的空隙中,瞬间穿了过去!
“给我拦住他!”
龙哥暴怒的吼声在房间里炸响。
离门口最近的一个壮汉反应最快,他狞笑着伸出粗壮的手臂,像一堵墙一样拦在了林默面前。
他想看到林默惊慌失措地撞在他怀里,然后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起来。
但林默根本没有减速。
就在两人即将相撞的瞬间,一道漆黑的光芒,自林默的后腰处闪电般地抽出!
那是【怨毒之匕】!
林默没有丝毫犹豫,反手握着匕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自下而上地划向了壮汉伸出的手臂。
“噗嗤!”
那不是刀刃切入肌肉的声音,而是一种更奇怪的、像是热刀切入黄油的轻响。
壮汉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
他只是看到那把漆黑的、不反光的匕首,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黑线。
然后,一股无法形容的、深入骨髓的阴寒,从那道黑线处猛然爆发!
“啊——!”
壮汉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他感觉自己的整条手臂,仿佛在一瞬间被扔进了极地的冰海里,血液、肌肉、甚至骨骼,都在被一种恶毒的力量疯狂啃噬!他的眼前,出现了无数扭曲的、充满恶意的幻象!
他抱着手臂,疯了一样地在地上翻滚嚎叫,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状若癫狂。
这恐怖的一幕,让房间里所有人都镇住了。
包括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龙哥。
他们都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断手断脚的场面也见过。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伤口,也从未听过如此绝望的惨叫!
那把黑色的刀……有问题!
这个小子……不是人!
就是这短短一秒钟的震慑,为林默赢得了逃离的黄金时间。
他一脚踹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追!给我弄死他!”
龙哥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恐惧迅速被更强烈的暴怒所取代。
他抄起一把椅子,第一个冲了出去。
林默在黑暗的楼道里狂奔。
身后的叫骂声和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但他丝毫不在意。
因为,在他的感知中,一股更大的、更致命的威胁,正在迅速逼近。
那个“环卫工”的扫描频率,变快了!
它已经锁定了这栋大楼!
林默一个箭步冲下楼梯,回到了五楼的走廊。
他掏出钥匙,手却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有些颤抖,连续两次都没能插进锁孔。
“在那儿!”
龙哥和他手下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六楼的楼梯口。
“咔哒!”
在他们扑过来前的最后一秒,林默终于打开了门,闪身进屋,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砰”的一声将门狠狠甩上,并扭动了反锁。
“咚!咚!咚!”
沉重的撞门声和疯狂的叫骂声立刻从门外传来。
“小杂种!有本事给老子开门!”
“弄死你!我他妈一定要把你手脚都打断!”
“龙哥,踹!把门踹开!”
薄薄的铁门在巨力的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门框周围的墙灰簌簌地往下掉。
林默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没有理会门外的叫嚣。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股正在逼近的、非人的恶意上。
来了。
在他的感知中,那个“环卫工”,已经进入了这栋大楼的一楼。
它没有走楼梯。
林默能“听”到一种奇怪的、黏腻的拖拽声,仿佛有什么湿滑沉重的东西,正在墙壁上缓缓爬行。
二楼……
三楼……
速度很快!
门外的龙哥等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他们的叫骂声,渐渐停了下来。
“什么声音?”
“楼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上来了……”
黑暗的楼道里,那股黏腻的、在墙壁上爬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伴随着一股淡淡的、像是消毒水混合了腐肉的恶臭。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紧张地望向楼梯口。
四楼……
声音停在了四楼和五楼之间的拐角。
死一般的寂静。
门外的龙哥等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而门内的林默,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知道,那个东西,就在外面。
它在“观察”。
它在分辨,这层楼里,哪一个才是它要找的“果实”。
门外,龙哥和他手下几个人,挤在林默的房门口,一动也不敢动。
他们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突然,林默通过【怨念同调】,感知到了一丝变化。
那个“环卫工”的注意力,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了。
是那个斜对门的中年男人!
那个之前想对林默下手的男人,此刻正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透过猫眼,瑟瑟发抖地向外窥探。
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恐惧和怨毒,就像是黑夜里的灯塔,无比醒目。
但吸引“环卫工”的,并不是他的情绪。
而是……
林默猛地想起了什么!
那个中年男人,之前用手摸过自己的门!
他身上,沾染了自己的一丝气息!
虽然极其微弱,但在“环卫工”这种专业的“拾荒者”面前,这点气息,已经足够致命!
果然,在林默的感知中,那个怪物的注意力,缓缓地、不可逆转地,转向了斜对门那扇紧闭的房门。
门外的龙哥等人,也看到了。
一个穿着橙色环卫工制服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楼梯的拐角。
它的动作僵硬而诡异,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阴影,看不清五官。
它的手里,没有拿扫帚,而是提着一个黑色的、正在滴落着不明液体的垃圾袋。
它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正在疯狂地侵蚀着整个楼道。
“你……你是什么人?”
龙哥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声,给自己壮胆。
“环卫工”没有理他。
它缓缓地,转过头。那片笼罩在脸上的阴影中,似乎有两点红光,扫过了龙哥等人,最后,精准地停留在了斜对门那扇门上。
它动了。
它的脚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那样飘到了那扇门前。
然后,它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黑色垃圾袋。
“不……不要……”
门里,传来了中年男人撕心裂肺的、被恐惧扭曲了的尖叫。
“环卫工”将垃圾袋的袋口,对准了那扇铁门。
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扇坚固的铁门,连同门框,就像是被烈日下的冰块,无声无息地“融化”了。
不是被破坏,而是物质结构本身被分解,化作一股灰色的气流,被吸进了那个黑色的垃圾袋里。
门后的景象,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中年男人瘫坐在地上,裤裆湿了一大片,脸上是极度恐惧以至于完全凝固的表情。
“垃圾,需要清理。”
一个冰冷的、不含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从“环卫工”的体内发出。
它将垃圾袋的袋口,对准了那个已经吓傻的男人。
强大的吸力传来。
中年男人的身体,像一个被扯烂的布娃娃,四肢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在一连串骨骼碎裂的脆响中,被一点点地、活生生地,吸进了那个看起来并不大的黑色垃圾袋里。
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几秒。
最后,连地上的那摊水渍,都被吸得干干净净。
仿佛那个人,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咕咚。”
龙哥的一个小弟,喉咙里发出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这死寂的楼道里,显得无比刺耳。
“环卫工”缓缓地,将垃圾袋的袋口扎紧。
然后,它转过身,那片阴影下的两点红光,扫向了呆若木鸡的龙哥一伙人。
“检测到……新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