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行血红色的、充满了恶毒戏谑的文字,如同最终审判般烙印在黑色屏幕上时,这间纯白色的圆形房间,瞬间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高压锅。
【第一个问题:请在你们四个人当中,投票选出那个……刚刚为了活命,亲手抛弃了自己女朋友的……人渣。】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四道淬了冰的利箭,齐刷刷地射向了同一个人——陈浩。
陈浩的脸,“刷”的一下,血色尽褪,变得和身后的墙壁一样惨白。他的嘴唇哆嗦着,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急剧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仿佛想躲开那些能杀人的目光。
“不……不是我……”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是她……是倩倩她让我快跑的!她说别管她!我能怎么办?回去跟她一起死吗?!”
他的辩解,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像一只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语无伦次地咆哮着,试图为自己的懦弱找到一个合理的出口。
“你闭嘴!”
孙晓晓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她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陈浩,泪水混合着愤怒,从她年轻的脸庞上滚落,“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松开了她的手!你这个懦夫!你这个杀人凶手!”
洪涛没有说话,但他那张坚毅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冰冷的、毫不掩饰的鄙夷。他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只是平静地看着陈浩,那目光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仿佛在说:你不配当一个男人。
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一个众望所归的“罪人”,已经被游戏指定了出来。
这一次,似乎不会再有分歧。他们只需要像一群执行“正义”的法官,动一动手指,就能将这个“污点”清除出去,就像当初他们对李悦做的那样。
“我……”陈浩彻底崩溃了,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涕泗横流地哀求着,“求求你们……别选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换了你们,你们也会这么做的!对!你们也会!”
他的哀嚎,在纯白色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然而,就在这股几乎要将陈浩吞噬的、由恐惧和愤怒汇成的洪流即将达到顶峰时,林默,开口了。
“都等一下。”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打乱了这既定的节奏。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陈浩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脸上。
“林默?你什么意思?”洪涛眉头紧锁,眼神中带着不解和一丝警惕,“难道你想为他开脱?这种人……”
“不。”林默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没有去看可怜的陈浩,而是死死地盯着那块黑色的屏幕,眼神冰冷得像手术刀,“我不是为他开脱。他是不是人渣,与我们能不能活下去,没有关系。我只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我们,为什么要听它的?”
他伸手指着屏幕,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游戏,叫‘真心话大冒险’。它现在给我们的,是一个‘真心话’的选项——让我们说出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投出那个我们都鄙视的人。”
“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大冒险’是什么?”
林默的话,让洪涛和孙晓晓都愣住了。
他们被愤怒和恐惧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去思考这个游戏标题的另一半含义。
“李悦死的时候,我们选择了最明显的‘答案’,结果我们错了。”林默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强行将众人的思绪从混乱中拉回,“高飞死的时候,我们又被一个看似明显的线索误导,结果我们又错了!”
“现在,这个‘剧院之主’,这个‘背叛者’,又一次把一个无比‘正确’的答案摆在我们面前!你们难道还想再错第三次吗?!”
他的质问,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是啊,每一次他们以为自己抓住了真相,结果都是一个更深的陷阱。这个游戏,从来就不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
“它让我们投票,我们就投票。它让我们杀谁,我们就杀谁。那我们和它手里的提线木偶有什么区别?!”林默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审判一个已经被吓破胆的懦夫,而是要想办法,找出那个一直躲在我们中间,看着我们自相残杀的‘讲故事的人’!”
“那个混蛋,现在一定巴不得我们快点投票!因为只要我们杀了陈浩,我们就又少了一个人,而他,就又安全了一轮!他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这番话,让陈浩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连滚带爬地来到林默脚边,死死抓住他的裤腿:“对!对!就是这样!林默,你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你闭嘴!”林默厌恶地踢开了他的手。他救的不是陈浩,他救的是这个团队,是还想活下去的自己。
就在这时,屏幕上的文字,忽然发生了变化。
一个鲜红的、如同滴血般的倒计时,出现在屏幕中央。
【60】
【59】
【58】
……
“它在逼我们!”孙晓晓的声音再次带上了哭腔。
洪涛的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他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大脑在飞速运转。林默的话,点醒了他。作为一个领导者,他差点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那我们怎么办?”他看向林默,“不投票的后果是什么?那个‘大冒险’……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林默坦然地摇了摇头,“但我们必须赌一次!赌我们不按它的剧本走,会发生什么!”
“怎么赌?!”
林默深吸一口气,他抬起头,直视着那冰冷的屏幕,仿佛在与那个藏在幕后的存在对视。
“很简单。”
他猛地向前一步,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对着那块屏幕,大声喊道:
“我们不选‘真心话’!”
“我们选择——‘大冒险’!”
他的声音,在圆形房间里激起了一阵回音。
【32】
【31】
……
倒计时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停止。
陈浩的脸上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又被绝望浇灭。孙晓晓已经吓得缩在墙角,抱着头不敢再看。
只有洪涛,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猛地站到了林默身边,同样对着屏幕吼道:“对!我们选‘大冒险’!”
【15】
【14】
……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林默的心脏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这是他的一场豪赌,赌的是那个“剧院之主”的游戏规则里,存在着逻辑,而不是纯粹的、无解的虐杀。
【3】
【2】
【1】
【0】
当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整个房间的灯光,“啪”的一声,全部熄灭了。
极致的黑暗和死寂,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完了……赌输了吗?
就在所有人的心沉入谷底时,一个优雅而又带着一丝玩味笑意的男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不再是通过屏幕,而是直接回荡在他们耳边。
“……真是有趣的病人。”
“竟然是第一次,有人拒绝了这么简单的送分题。”
“既然你们对‘真心话’不感兴趣,那么……”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四声清脆的、如同金属镣铐合拢的声音,同时响起!
林默等人惊骇地发现,他们所坐的四把椅子,靠背和扶手上,竟然瞬间弹出了冰冷的金属束缚带,将他们的手腕、脚踝和身体,死死地固定在了椅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陈浩疯狂地挣扎起来,但那束缚带却越收越紧。
“……就让我们来一场更刺激的‘大冒险’吧。”
那个声音带着一丝愉悦的颤音。
“啪!”
房间的灯光再次亮起,但不再是之前那种惨白色,而是一种充满了危险意味的、闪烁不定的暗红色。
四个人被固定在椅子上,彼此面对面,像四名等待行刑的囚犯。
更让他们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在房间的正中央,那片空地上,地面无声地裂开,一个覆盖着白布的金属手术台,缓缓地升了上来。
白布之下,有什么东西在微微起伏,仿佛正在……呼吸。
“游戏规则很简单。”
“作为你们选择‘大冒险’的奖励,我会给你们一个找到‘背叛者’的机会。”
“手术台上,是你们的一位‘老朋友’。他现在的情况不太好,需要立刻进行‘治疗’。而治疗方案,就由你们来投票决定。”
“在你们每个人的椅子扶手上,都有两个按钮,一个红色,一个蓝色。”
“如果,你们当中有三个人或以上,同时按下了红色按钮,那么,这位‘老朋友’将会接受一次标准的、百分之百剂量的电击治疗。当然,后果嘛……可能会有点惨烈。”
“如果,有三个人或以上,同时按下了蓝色按钮,那么,这位‘老朋友’将安然无恙。”
“但是,”那个声音拖长了语调,充满了恶毒的诱惑,“那名隐藏在你们当中的‘背叛者’,将会代替他,享受这次电击。”
“现在,开始你们的第二次选择吧。这一次……你们的‘真心话’,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