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数？”
林默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是宕机的。
他看着老人那张被油污和岁月侵蚀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被老人点亮屏幕的手机。那上面，【亡界游戏商城】的图标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纹身。
他当然知道什么是点数。那是在一个个九死一生的副本里，用命换来的唯一报酬。是在“午夜公寓”躲避怪物时，在“废弃病院”与人心搏斗后，系统给予的、冰冷的数字奖励。
可那……不是一个“游戏”里的东西吗？
“你的意思是……游戏里的积分，可以在这里用？”林默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这感觉，就像你发现自己玩了多年的单机游戏存档，竟然能提现成真金白银一样离谱。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能从那个‘系统’的口袋里掏钱。”老人嗤笑一声，将手机推回到林默面前，“我拿不走你的点数，那个该死的系统把每个‘玩家’的账户都锁得死死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需要买什么，并且，帮你打开这个该死的跳蚤市场。”
“跳蚤市场？”林默被这个新词搞得一愣。
“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神圣的宝库？”老人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那地方什么破烂都卖。从能让你多活几秒的垃圾药剂，到能一炮轰平一座山的禁忌武器，应有尽有。前提是，你付得起钱。而大部分人，穷得连个入门级的装备都买不起，就死在了下一个副本里。”
老人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捅开了林默一直以来的某个盲区。
他一直以为商城就是偶尔看看，里面的东西都是天价，根本不切实际。却从未想过，它本身就是一个可以主动利用的、庞大的资源库。
“你要进入‘数据深渊’，不是靠勇气和一把破木板就能行的。”老人伸出两根布满污垢的手指，“首先，连接费。我提供设备和接入信道，这需要消耗能量，你得付钱。其次，信息费。深渊里有什么，该怎么走，怎么活下来，这些信息不是免费的。这两笔费用，都得从你的点数里出。”
林默明白了。
这老头是个地地道道的军火商兼黑市向导。他提供服务，自己付出代价。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我……该怎么做？”林默问道，他接受了这个设定。在经历了这么多离谱的事情后，再多一件也无所谓了。
“别急。你连门都还没摸到呢。”
老人示意他拿起手机。“你以前，是不是只有在系统提示或者濒死的时候，才能看到这个商城？”
林默点了点头。
“蠢货。那是系统在勾引你消费。这东西，是你自己的权限，是你作为‘玩家’的一部分。你随时可以主动打开它。”老人靠在工作台上，像个不耐烦的老师，“现在，集中你的精神，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你的‘意识’，去‘想’那个图标。把它当成你身体的一部分，像你想抬起你的右手一样，去‘命令’它打开。”
用意识去命令？
林默半信半疑地闭上眼睛。他屏住呼吸，努力排除左臂传来的阵阵痛楚，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脑海中那个【商城】的图标上。
起初，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是发呆！是‘连接’！你身上有‘世界树’的狗链，那东西本身就是数据和精神的混合体！用你驱动它的那种感觉！”老人的呵斥声像一根针，扎进了林默混乱的思绪。
驱动【密钥】的感觉？
林默心中一动。他想起了在烂尾楼里，【密钥】开启导航时的那种感觉。一种冰冷的、源于灵魂深处的共鸣。
他再次集中精神。这一次，他不再是“想”，而是将一股意念，如同探针般刺向那个虚无的图标。
“嗡——”
一阵轻微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耳鸣声响起。
紧接着，林...默的眼前，那个熟悉的、半透明的商城界面，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这一次，它不再是显示在手机屏幕上，而是直接投射在了他的视网膜中！无数由淡蓝色光线组成的文字和商品图标，在他眼前流动、重组，带着一种令人目眩的科技感和神秘感。
【亡界游戏商城】
【玩家Id：林默】
【剩余点数：2150】
一排排商品分类在他眼前展开：
【武器\/装备】、【药剂\/消耗品】、【技能\/知识】、【特殊\/奇物】……
林默下意识地点开【武器\/装备】一栏，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他心跳都漏了半拍。
【高周波粒子刃】：切割万物，售价点。
【K-07型外骨骼装甲】：十倍力量增幅，自带火力系统，售价点。
【空间折叠匕首】：可进行短距离瞬移刺杀，售价……一个他数不清多少个零的数字。
“口水收一收，那些东西你这辈子都买不起。”老人的嘲讽声将他拉回现实，“别看那些华而不实的垃圾，去【技能\/知识】分类里，搜索‘程序’。”
林默心念一动，眼前的界面立刻切换。
一个全新的列表展开，上面的商品名称变得晦涩难懂。
【‘蜂巢’病毒源株】：售价点。
【‘迷宫’架构图】：售价点。
“别往上看！看最底下的！”老人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找基础入门款！”
林默将列表拉到最底。在列表的末尾，他找到了两个最便宜，也最不起眼的选项。
【数据壁垒（初级版）】：一个基础的数据结构防火墙，能保护你的精神体在低烈度数据流中不被冲垮。售价：800点。
【逻辑探针（初级版）】：一个基础的数据扫描和攻击程序，能让你解析简单的信息结构，并对无防护的数据体造成伤害。售价：1200点。
两个加起来，就要2000点。
而他的总资产，只有2150点。
林默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2150点，那是他在“倾听者之家”的绝望，是他在“亡者列车”上的九死一生，是他在“午夜公寓”的浴血奋战，是他在“废弃病院”的步步惊心……是他用无数伤口和恐惧换来的全部身家。
现在，为了两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程序”，就要一次性全部花光。
“怎么？心疼了？”老人看出了他的犹豫，冷笑道，“小子，我告诉你，进入数据深渊，你的身体留在这里，进去的是你的‘意识’。没有【数据壁垒】，你的意识会在三秒内被深渊里的垃圾数据冲刷成一个白痴。没有【逻辑探针】，你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肉，任何一个最低级的‘深渊蠕虫’都能把你当点心吃了。你现在花的不是点数，是买命钱。”
买命钱……
林默的眼神挣扎着，脑海里闪过一张张狰狞的怪物面孔，闪过同伴惨死的画面。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他用意识锁定了那两个商品。
【确认购买？】
“确认。”
林默在心中默念。
【点数不足，无法同时购买。】
系统的提示冰冷无情。
林默一愣，才反应过来，那两个加起来是2000点，而他的余额是2150点，但系统似乎需要留有余地，或者有什么隐藏的手续费。
他只能先选择更贵的【逻辑探针】。
【确认购买‘逻辑探针（初级版）’？将消耗1200点。】
“确认！”
念头落下的瞬间，林默的视网膜上，【剩余点数：2150】的数字猛地一跳，变成了【剩余点数：950】。
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感涌上心头，仿佛身体的一部分被硬生生挖走了。
紧接着，一股庞杂到无法形容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灌入他的大脑！
“呃！”
林默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一头栽倒在行军床上。无数扭曲的代码、怪异的符号、复杂的逻辑结构图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重组、烙印。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感觉整个脑袋都快要裂开了。
这感觉，就像一个从没碰过电脑的原始人，被强行灌输了整个c++的编程语言库。
“忍着。”老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是最温和的‘知识灌输’了。要是你买的是个什么高级技能，现在你的脑子已经熟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剧痛才缓缓退去。
林默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他发现自己的世界，似乎有了一点不一样。他再去看老人工作台上的那些电路板，眼前竟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些淡蓝色的数据流和节点标识。
他竟然……能“看”懂一部分电路的逻辑了。
他不敢耽搁，立刻再次用意念选中了【数据壁垒】。
【确认购买‘数据壁垒（初级版）’？将消耗800点。】
“确认！”
【剩余点数：150】
又一阵信息流的冲击。这一次，他有了准备，虽然依旧痛苦，但勉强扛了下来。当一切平息后，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外围，仿佛多了一层看不见的、坚韧的薄膜。
林默看着那仅剩的150点余额，心中五味杂陈。几分钟前，他还是个“千点户”，现在，他一夜回到解放前，成了不折不扣的穷光蛋。
“好了，船票你已经自己买了。”老人似乎很满意他的果决，指了指角落里那台老旧的cRt显示器，以及旁边一堆乱七八糟的接线和一个看起来像摩托车头盔的金属造物。
“我的连接费和信息费，就从你剩下的150点里扣。现在，过来。”
老人拍了拍显示器旁的一张破椅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准备好进行你的第一次深海潜水了吗，小子？”